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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秋走进左云三屯堡 郭宏旺

 白羊文艺 2020-08-21











暮秋走进三屯堡


郭宏旺


一次文友野游活动,造访了这个微型古城堡——三屯堡。
       首先得说明一下,三屯古堡就在三屯村的村西。三屯村是左云县三屯乡的乡政府所在地,和其他古堡不同,现在三屯古堡里是没有人居住的,成为一个古堡遗址。三屯村的住户都住在三屯古堡以东的新村区,这里是三屯村民的主要生活区域,比较繁华。这样三屯堡和三屯村既是一体共存的,又是不同的两个概念。


此外,不得不说一下三屯乡。左云县80%的历史文化遗迹是在三屯乡境内,比如摩天岭长城区有三个朝代的长城,保存完好的三屯古堡、宁鲁古堡,独一无二的宁鲁镇宁箭楼、幽静可探的大河口榆林城、关山石林和段家村阴城遗址。数十个烽火台遍布全乡各村落,绵延汉墓群、都督坟、将军坟和总兵坟等等。
关于这个堡子史实方面的一些东西,也是要先罗列一下,毕竟在我个人印象中三屯堡真的不如得胜堡、驻马堡、威鲁堡,哪怕是宁鲁堡名声更响亮一些的。



三屯堡是边塞文化名城左云县北部的一个古堡,位于县城北12公里处,210省道从堡东通过。北隔明外长城与内蒙古凉城县毗邻,距长城7公里。西依五路山蹄窟岭与朔州市右玉县接壤。明代,大同都卫、山西行都司、大同兵备道曾驻治左云,右玉隶属于左云辖区。三屯堡是很小的一个军堡,属大同左卫道中路。大同兵备道驻扎左卫城,中路参将驻守右卫城。


大同左卫道中路防守范围多在大同市左云县,分辖三路:北西路、中路、威远路。中路包括十一堡两城:左卫城、右卫城、三屯堡、云阳堡、破胡堡、牛心堡、马堡、残胡堡、杀胡堡、黄土堡、红土堡、马营堡、铁山堡。


三屯堡建于明隆庆三年(1569年),万历二年(1574年)砖砌女墙,周350米,通高13.3米。设防守官1员,领兵士292名,马22匹。分边沿长0.85公里,边墩3座,火路墩1座。东至张七梁3.5公里, 南至左卫城7.5公里,西至右卫城30公里,北至宁鲁堡7.5公里。本堡虽设临边,外有山险。边外土城一带,有蒙古首领兀兰把喇素部落驻牧。时不时抢掠左卫以北地方。因城堡规模狭小,兵马不多,防不胜防。


原本三屯堡的设计占地面积和宁鲁堡一样大。开工后先筑北堡墙,待筑至约2米高时,改变了原来的设计,四面回缩,筑成现在这个仅有宁鲁堡四分之一大的小堡子。有人说由于蒙汉和好不需要那么大城堡,还有人说负责施工的官贪污了拨款。那段原来的北堡墙废弃后称战墙,现在还有遗迹。


战墙是明代的防御设施之一,在史料中有记载。从三屯堡的地理位置看,它位于交通要道的咽喉之地,是五路山各口至宁鲁口进入中原的必经之地。它处在云阳堡、破鲁堡、宁鲁堡、威鲁堡、云西堡和左卫城之中间地带。三屯堡的驻军能迅速策应援助上述五堡之战事,又能抵挡北方入侵左卫之敌。因此同时驻屯三支军队和有意修筑战墙也在情理之中。


建堡前这里驻有两支军队,驻地在现堡南。有条约三米宽的南北向小巷,两部队以巷为界,各驻东西。这条巷就叫“二官巷”。二官就是有两个军官领导的部队在这里驻扎。建堡后又从别处调来一支部队进堡驻防,这样连原来的两支部队一共就有了三个军官领着三支部队驻防。所以叫三屯,堡名也叫三屯堡,屯是屯兵的意思。


1558 年以后, 明朝大规模修边告一段落。仅在隆庆三年( 1569年) , 修筑了三屯堡。1570年,借助把汉那吉降明事件, 俺答受封通贡, 即历史上有名的隆庆和议, 明蒙之间至少在宣大地区实现了六十年的和平,“全云享六十年太平”。借助这难得的喘息之机, 明朝在万历八年( 1580),在总督郑洛的主持下“次第完善以修圉备, 筑大边五百六十余里, 又筑三屯、马营、桦门等堡“,“各路堡砦凡土筑者, 奏请砖包之”。


三屯古堡呈西高东低之势。四墙残高2—8米,马面角台也残存。堡开南门,外有瓮城开东门,瓮城10米见方,墙体还在。堡内已无人居住,断壁残垣。堡内西墙下还残存一段包砖,堡的四周均有壕沟。


虽然我出生于的村子属三屯乡所辖,但从小到大竟然从未走进过这个黄土筑就的古堡,也极少听说过这里,说来让人无法相信。小时候倒是多次去过古堡东侧的供销社,那几间蓝色砖房今还在,从上到下以及门面儿都彰显着独有的时代特点。这次与众文友一行重回此地,所见所感颇多。


现在三屯村所有人口都在古堡外的新村居住生活,至上世纪80年代所有村民全部搬出堡外,古堡便成为一处被遗弃的、最初少人关注,而今却成为文物遗址所在。由于村民彻底搬出的最后时间不太久远,所以古堡整体保存非常完整,只是岁月的风雨让这座古堡蒙上一层孤寂厚重,远望是苍寥的天空,脚下是沧桑的黄土,这沧桑之气灌顶而下,令人无法释怀。


从瓮城东门进入,一览堡中景观,满目凄怆。堡内从远到近处都是深秋百草凋零后的苍黄色。古堡上空却是湛蓝无云、清澈无比,与下方的苍黄形成强烈反差,让人立刻有了遥想古今、时空穿越的感受。黯淡了刀光剑影,远去了鼓角争鸣,眼前飞扬着一个个鲜活的面容......


北望堡墙,上筑规模不小的敌台,表层斑驳但形体完整,高高耸立气势犹存,古杨树拙劲的枝条掩映着台体,洒下凌乱的几条黑影如干死的大蚯蚓,如龙爪狰狞。小路旁芨芨草和蒿草丛生,或没膝或及腰,正值晚秋,一片褐黄。它们封存了大部分的锐气与生机,准备以应景的姿态继续陪伴北方漫长冬日的萧瑟,去仰望冽冽夜空中的几颗寥落星辰并祈盼来年的复苏,数百年来它们就这样静静地重复着四季轮回。西侧和北侧,当年驻守兵士居住的窑洞还在,后来的人们还把窑洞的墙壁抹了白石灰,其中一孔窑内还盘有北方特有的火炕和灶台。现在虽然一片狼藉,入内依然可以嗅到淡淡的冷却后的炭火气味,完全可以脑补这里主人当年的生活画面。厚厚的堡墙里掏窑洞居住,因地制宜而且冬暖夏凉,对于这里的人们再合适妥帖不过。


堡中心的房子颓塌只剩下矮矮墙基,可以看出这些房子的墙体曾经全为清一色黑石垒就。时光为它们彻底松了绑,给予它们一份完全失去尊严的自由。它们挤压着、踩踏着,在正午的阳光下黑石显出与堡落色调不一致的光滑黝亮,让人眼前一亮,我们略显低靡的心绪稍有振奋。其实多数事物甚至人类身上,几乎都存在一种对立与统一。正如这古城堡的现状一般,残缺破败令人伤怀的同时也给予我们丰富的追忆和思考,也让早已习惯了现代舒适便捷生活方的我们将这沉甸甸的古犷雄厚之美揽入心怀,永久珍藏。缅怀历史,不弃过往,文化自信,不惧未来。


堡中心小径边一方古井被一块大沙岩覆盖,羞涩地只露出巴掌宽一条缝隙,簇簇茅草还要加戏,给狭窄的井口安上了一圈蓬乱的髯口。井台前放置一圆形凹底石臼,为火山石的小蜂窝结构。曾经是舂臼还是柱础已不好判断,但后来一定是做为骡马饮水的石槽了,就在井口摆放。大家在井旁留影时,自村口就开始迎接我们到来,之后一直热情跟随陪伴我们的那只小花犬趴上石臼边缘,朝里张望不停嗅闻。小花犬之前来这里的次数应该不会少,那它仍然还要做出这么一个姿式,我们觉得这一幕有一点像某些景区安排好的一些民俗表演人员,但毫无疑问小花犬却绝不带半点表演的意图,只有四个字可以解释:天性淳朴。那是这里恒久传承的从未改变过的淳朴,是一尘不染的淳朴。淳朴的风、淳朴的雨、淳朴的黄土、淳朴的空气,千百年的封存发酵,酝酿出这里生灵万物的淳朴友善之气。


我们站在这里,被一种固定的颜色包围着、笼罩着,也时刻被一种好似千年佳酿的醇香浸润着,从发丝到指尖,从有些恍惚的脑海到滚烫的心房。最终只留下陶醉后的心潮荡漾久久不能平复。我们平静悠然地走进小堡来,离去时却背负着截然不同的沉重。这沉重有着无形的力量,应该会为我们今后的生活学习打开新门,拓宽视野和路径,我们都能够深深感觉到这一点。虽然我们来到的时间太迟缓,可偏巧逢在这个成熟却又萧瑟的季节里应该算很适宜了。


“余有叹焉。古人之观于天地、山川、草木、虫鱼、鸟兽,往往有得,以其求思之深而无不在也。夫夷以近,则游者众;险以远,则至者少。而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而人之所罕至焉,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


临川先生的文字是想告诉我们:若缺乏恒志,不及险远至者少之地,游历的收获所得常常不足以厚重、不足以深刻。而从另一方面看,今天我们来到这里不一定意味着险远和巨志,但一定是至者也少,收获了心灵的顿悟,收获了久违了的丰满厚重。


当我们常态般地痴心追寻名山大川、秀水丽风以求感官和精神都有所滋养时,更多人却忽略了就在身旁默默濡养我们成长的真正基根文化,尽管它们也无比的厚重珍贵。无论是近还是险远,经典的历史的留存就在那里,不是历史遗忘了我们,而是我们不知不觉中携带了一些追风和仅求表象的意识,包括我自己。所以我非常敬佩那么一小部分人群,当大众浩浩荡荡沉溺于流程式的观光旅游时,他们打点行囊和干粮跨上单车,头也不回毫不犹豫地走进了荒凉的山野,走进了数百年颓废遗址,走进了炎炎夏日和凛冽的漠风,去探寻好多人也想了解,但只是在脑海中一闪的那些历史真相。他们不在乎庸人的不解和嘲笑,执着地选择了寂寞孤独,只因为他们心中那一股恒久无改的信念。他们懂得,没有任何人可以那么轻易地获得封存数千年的绚烂文化瑰宝,必须是他们,也只有他们在擦净脚下的泥巴、伸展倦困的腰身后,用颤巍的双手接过万钧经典,抹一把汗水泪流满面。


三屯古堡的确不算大,可历经沧桑的堡墙依然没有失去它铮铮的骨架。瓮城西墙后来开挖的门洞有些打破常规,神情坚毅,它以朴实拙掘的胸怀收纳了年复一年的漠上风沙,古道、西风、瘦马,边关、冷月、驼铃叮咚。悚立的芨草早已经凋萎,而颓塌蒙尘的石墙、掩盖的井口和斑驳的舂臼讲述着这一方不足百米的小堡城曾经有序的熙攘与繁华。悠悠四百年的过往在这里刻下几多印记,模糊却极其真实。


烽火狼烟久息,炊烟散去,一代又一代的黄色面孔在这里繁衍生息,由童稚到霜鬓,然后在某一天踉踉跄跄踱出这苍老破败的黄色四方框,频频回头仍不舍离去。朔风将晨钟暮鼓和打更的梆子声溶化在茫茫无际的星空和澈彻纯净的蓝天白云之中。破壁烟火燎烤,身已枯亡多年却挺立不倒的虬枝老榆在无声地告诉来者这里还有无形的生命留存,还有着一种神奇的精神在绵延传承,那是亘古未变的不屈、隐忍!
2019.11.9.


(感谢文友李日宏、岳志巍和侣行美篇提供部分图文)


作者  郭宏旺 
左云县三屯乡北十里村人
中学教师
山西省作家协会会员
作品集《梦回十里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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