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桃子
郭宏旺 大概有四十年没见过桃子面，的确太久。可从前年开始，我在老家的老屋里偶尔见到桃子，她们一伙儿坐在我妈的火炕上。桃子是跟着她的老母亲来的，来串门子。还有一位德顺婶子，八十六岁了，德顺叔下世已经十几年了。另一位是村东头的李婶儿，是改嫁到我们村的，她们都是我妈炕头上的常客。我说，妈，为啥桃子老和她母亲相跟着？桃子不是早就有了人家吗？我妈重重地唉了一声：甭提了，桃子现在没着落了。 从小她的爹妈就叫她桃子，村里人们也唤她桃子。桃子出生时离中秋节只差三四天了，瓜果李桃飘香的季节，所以就有了她的小名儿，桃子。桃子是小名儿，我没记得桃子后来有别的大名儿，一直就叫桃子。桃子小我一岁，今年我五十二岁她五十一。桃子家在我家东边，不到二十步，桃子是我儿时的一个伙伴儿。 桃子瘦瘦的身材高高个儿，长手长脚模样也清秀，两颗门牙稍微不太齐整，但也自然。桃子和我们在一起时很少掺合起来玩儿，她老站在一旁看我们玩得昏天地黑。桃子看我们玩得起劲气，便笑得也起劲儿，两颗门牙彻底暴露出来，桃子赶紧抬起细细的胳膊和细细的手指捂住了嘴巴，可还是在笑个不停，还出着声儿。 我们要回家时，桃子也随我们一起回家。桃子走得特别慢，我不能再等她的。我顶着一头汗珠子飞起来一样朝家奔去，额头凉凉的，脊背也凉凉的，舒服得很呐。我必须飞跑回去，不然我妈又要站戏台大石头上喊我了，回去后还要责备我一通，我不乐意这样子。 桃子走不了太快，想跑得快几乎是不可能的。桃子两岁时高烧，打了什么退烧针还有什么针，之后桃子便落下了病。再长大些后，桃子走不快，反应慢，说话有时候挺好，有时候要想上十好几秒才出来一句话。不过有一点，这话头儿一开，后面就又正常了。 桃子应该是很羡慕我们玩得痛快淋漓。我们只看到桃子站在那儿笑，我们倒没多想什么，可桃子肯定是想了许多的，只不过我们没觉察到，也没有刻意去觉察、去想。桃子估计是琢磨了好几年的，而我们一直就那样发疯地玩，未顾及别的什么。 我们都长大了一些，多半儿孩子们都去外村或乡镇里读书，桃子没有出村去读书，就留在了村里和爹妈呆着。再往后便是几十年的未见面，也没有打听过她的消息，时间一转眼就过去了四十年。 我继续读书上学，去了更远的地方。寒假的某一天，我妈说桃子嫁人了。我妈告诉我这个消息时心情特别好，满面的笑容。妈说桃子出嫁那天天气特别好，天蓝蓝的云白白的，一切安安静静，啥声响也似乎没有。 唉！不管咋说，桃子也有个着落了，好好地过日子去哇，挺好，挺好。 我妈总是看着别人幸福就也觉得很幸福。 桃子在婆家生了两个孩子，一个小子一个女儿，都健健康康的，一脸机灵聪明。孩子们一天天长大，桃子却好像越来越不受待见。桃子没有得到一个母亲、一个妻子、一个女人、那怕是家里一口人应该得到的待遇。桃子反应更慢了，更加惶恐不安甚至有点呆。日子，日子呀，那是让人们慢慢来过的，不是让人们来煎熬的。既然不能好好地度过，也就不能硬熬着了。多年后，无奈何，桃子被接回了妈家，而这时候桃子的爹也已经下世十几年，桃子母亲已经八十好几岁了，还得带着桃子。 回去看我妈常带些零碎小吃食。便递给炕上的几位老人们尝尝，老人们尽管牙口不咋地却吃得极为开心。递给桃子，桃子说啥也不吃。我说妈，要不您给桃子吧，桃子依然不接受，一直忙不迭地说：我不吃，我不吃，是哥买给您的，买给您吃的，我家里也有了，也有了。 我却不大相信…… 2019.11.6   平台投稿 1076428033@qq.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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