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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颍州文学.解语花】凤台.葛继红||老河湾

 颍州文学 2020-0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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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59期      总第59期

老 河 湾

文/葛继红

瓦岗村,是一个沿河的小村庄,我在那里度过了童年和少年时光。一条名叫架河的河流,自北向南再向东,把小村子围了大半圈,然后一路向东南方向逶迤而去。
在河流拐弯的地方,村里人叫它老河湾。老河湾离村子有两里路,有几棵老柳树一年四季守望在那里。树下有一只小木船,无人摆渡时,小木船在河面上飘来荡去,有“野渡无人舟自横”的画面和意境。
老河湾生长着很多茂密的芦苇,一眼望不到边,颇有芦苇荡浩瀚的气势。秋末冬初,芦花开成一片灰白色,苍苍茫茫,像一场朔雪纷纷飘落下来。我曾固执地认为《诗经》里“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的句子,描述的就是老河湾的场景。
老河湾旁边,有一间茅草屋。茅屋的主人是一位孤寡老人。我们全村人同姓,按辈分,我喊他大伯。从我记事起,他就住在这间茅草屋里。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村民们出行,大都步行。如果去集市上买点日用品,从村子东头的大路往北走,再过一座桥折向西,要绕很远的路。如果从老河湾渡河过去,要近得多。于是,这位孤寡老人就充当了村民们的义务摆渡员。
一条河,一只船,一个撑船的老人,老河湾成了热闹的渡口。乘船的人觉得过意不去,赶集回来,给老人捎带些吃的用的。村里人怕老人夜晚孤单,吃过晚饭,走进小茅屋,陪老人抽袋烟,打打牌,叙叙话,简陋的小茅屋里,总是飘荡着浓浓的乡音乡情。
老河湾是热闹的。农闲时,除了来来往往过河的村民,这里还聚集很多“来六周”的人。就是用树枝,在泥巴地上画一个正方形,然后纵着画六道,横着画六道,成为一个棋盘。一方用泥巴捏成圆柱状的棋子,一方用泥巴捏成圆形的棋子,两方交战开始。孩子们也来凑热闹。一群男孩子,在柳树下寻蝉蜕,捉天牛;女孩子跟在母亲身后,在老河湾洗衣服洗菜洗头发。那时,河水清澈,能望见河里游来游去的小鱼,也能望见趴在河岸边的扇贝和蚬子。
岁月向时光深处滑落,等我再回到老河湾时,我已站在中年的临界线上。那会正是日落时分,斜阳的余晖落在老河湾一大片芦花上,细碎的芦花瞬间有了一丝暖意。我走近那片芦苇荡,安静地捕捉记忆中的每一种事物,那些无处安放的思念一瞬间齐刷刷地飘落在风里。
那只小木船不知漂向了何方,小茅屋连同它的主人都早已归为尘土。风吹过,水流过,岁月无痕,唯有那几棵老柳树还是旧时的模样,风里雨里站了几十年,仍没改往日的容颜。河水瘦了很多,水葫芦秧在河滩上蔓延,几乎把河道填满。几只喜鹊站在树上,一边梳理羽毛,一边叽叽喳喳地叫。我抬头看它们,这么多年未曾谋面,不知道我的这些乡下邻居还能否认得我。
近些年,村里很多人离开了祖祖辈辈生活过的村庄,有的把家安在了他们打工的城市,有的把家安在了县城。现在,家家户户用上了自来水,没有谁还愿意来老河湾洗衣服洗菜。现在出行方便,电瓶车,摩托车,甚至汽车,早已走进了农家小院,人们不再从老河湾抄近路去赶集,曾经热闹的老河湾寂寞了。
夕阳西下,暮色笼罩了这片旷野。顺着老河湾往上走,有一片杨树林。杨树林边有一块墓地,那里长眠着我的奶奶和她的两个老妯娌。三个老姐妹都活了九十多岁,生前,她们在一个大院子里和睦相处了一辈子,说好死后到另一个世界也要相伴在一起。
那天,我发现三座坟旁又添了座新坟,那是我大娘的坟墓。大娘一辈子勤劳能干,对三个奶奶也很孝敬。大娘临走前跟我堂哥说,死后要和婆婆葬在一起,到那边能继续陪伴她们。
我跪在地上,先给三个奶奶磕头,再给大娘磕头。我忘不了三个奶奶和大娘生前对我的疼爱。
大娘和三个奶奶一样,活着的时候从没有离开过这个村子。在瓦岗村这片土地上,活着,她们和男人一样下田劳作,养育儿女;死后,这片她们曾经洒下汗水和泪水的土地,就成了她们的安息之地,长眠之地。
夜幕四合,我在空无一人的田埂上坐下来。我听到倦鸟的声音,河流的声音,泥土的声音,风吹树叶的声音。坐在这片埋葬我亲人的土地上,我久久不愿离开。
当一切都已走远,所幸,还有这片老河湾,还有这大片的芦苇,让我在深秋时节,可以来这里静坐,沉思,凭吊,追念。时间一天天流逝,季节来了又走,我只愿停留在记忆中,穿过如雪的芦花,倾听河流的歌唱。
作者简介:葛继红,中学语文高级老师。安徽省散文随笔学会会员,阜阳市作家协会会员,阜南县作协副主席。阜阳市首届语文学科带头人,阜南县第三批专业技术拔尖人才。在《语文教学与研究》《文学教育》《青年教师》等杂志上发表论文二十多篇;在《奔流》《江淮晨报》《安徽青年报》《阜阳日报》《颍州晚报》《城市周报》等报刊上发表散文五十多篇。另外有多篇散文在各类征文比赛中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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