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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颍州文学.征文】黑龙江.柳哨儿||老爹

 颍州文学 2020-0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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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95期      总第9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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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爹

 文/柳哨儿

那天跟老爹视频,发现老爹老态越来越明显,头发几乎都白了,眼神也有些浑浊。仔细想想,我鬓边都有了零星霜色,年近七旬的老爹又怎能不老?
是我在微信里给他老人家做的备注。我觉得爹这个称呼更亲切些。
我清楚记得三岁时的一个夜晚,我梦见窗户缝上爬满了灰色的树虫。我叫醒老爹,让他去捉虫。那是我对老爹最早的记忆。
我从小就马马虎虎,拿着十元钱读上面的字,把"拾元”读成了“搭元;看姐姐的语文课本时,我把哪吒”读成了“那托。还有,播种时,我只求速度就忘了质量,有的土坑里只放一个种子,有的坑里则放了一小把。老爹一边帮我补救一边说:“我二闺女给自己家干活还糊弄呢。”这样的时候,老爹都是笑着的。
许是繁重的劳作,许是生活的压力,我童年的记忆中,老爹笑的时候很少,只有对着我们姐弟几个,笑容才会多些。
我小学毕业时,同学们都互赠礼物,我收到了两块手绢和一个笔记本。当时,手绢九毛钱,笔记本两元钱。我跟老妈要钱给同学还礼物,老妈不肯给,还说我乱花钱。那时我还不太理解家里经济的窘迫和父母的为难,只觉得自己委屈。老爹见我哭了,就跟老妈说:收到了同学礼物,是应该回赠的。”最后,老妈给了三块钱,解了我的燃眉之急。那时的我觉得老爹好伟大,用光芒万丈来形容也不为过。

长大后,我成了家里第一个考出去的孩子。接到录取通知书后,老爹送我去上学。那是第一次离开家,第一次坐火车,老爹也是。他像大多数老实巴交的农村人一样,坐在火车过道里,拘谨安静。过了中午,肚子开始唱空城计,我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了,跟老爹说:“爸,我饿了。”老爹买了一个面包,我吃了一半,给老爹留下一半。面包太小,我根本没吃饱,却不敢再要,火车上的东西太贵了,超出了我的认知范围和老爹的承受能力。
后来听老妈说,老爹第二天回到家时,天都快黑了。老爹坐了火车坐汽车,又步行了七八公里,才从我的学校回到家。为了省几块钱,他一天只吃了一顿早饭。要到家时,老爹饿得挺不住了,在自家地里掰了一头刚结籽的向日葵,坐在地上吃完,才有力气走回家。老妈几次描述这件事,每次她都会说:“你爸胆小,不敢去别人家地里掰,怕被抓到罚钱。要是我,下了汽车就在镇里随便找块地掰一头,吃完了再往回走,哪怕挨罚,也不能饿成那样。老妈也认为,坐一天车不吃饭是正常的,若是她送我去上学,肯定也会这样做。天下父母都是这样,为了儿女,可以无限度地苛待自己。可天下儿女有几个愿意这样呢?
我上学后,家里又翻盖了房子,担子一下重了好多。一份民办教师的工资,加上十几亩土地的收成,根本喂不饱四只待哺的雀儿。老爹开始租地、养牛,用最古老的耕作方式去应付无尽无休的农活。一头牛,一架板车,一个小水桶,在别人家呼啸而过的四轮车中间,慢慢悠悠地耕作。慢悠悠只是慢,却毫无悠闲可言。别人家都用机器耕种,老爹还在用镐一下一下地刨坑,用脚一个坑一个坑地填土。这种劳作极耗体力,等到天黑回家,连上炕的力气都没有。

老爹还利用周末和暑假去给人做力工。知识分子的小清高很难卸下的,为了儿女的学业,老爹什么都放下了。老爹就用那双拿粉笔的手,搬起一落落沉重的砖头。十根手指都磨破了,老爹就戴两层手套,血渗到手套上,结了痂,晚上回家用水泡开,第二天继续。十指连心,那种疼痛,我无法感同身受,我的手指不曾破过,但我的心确实痛了,就在此时,想起老爹流血的手指,依然痛到有泪涌出。
父亲不是一个职业,却比任何职业都牺牲巨大,父亲为了我们四个儿女,吃尽了苦头。那时候,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早点赚钱,减轻老爹的负担。
还好,苦难都有定数,当我和弟弟相继参加工作,当老爹从民办教师转成正式教师时,家里的日子就好过了,老爹脸上也时常有了笑容。当弟弟娶了媳妇,生了孩子,老爹脸上的笑容便如湖上涟漪,一层层漾开,又一层层推进。在别人眼里,老爹已活了大半辈子,我却觉得他的幸福刚刚开始。
退休之后,老爹的生活也是惬意得很。老爹爱喝酒,但酒量不大,逢酒必喝、逢喝必多,喝多了就给我们姐弟几个打电话。
平日里,老爹跟我们鲜有话题。那个年代的父亲都是严肃内敛、不怒自威的模样。许是受父权文化的影响,许是老爹羞于表达或不会表达父爱,我们父女之间总像隔着些什么,别扭得很。这也是我们这一代人共同的困惑吧。我往家里打电话时,若是老爹接了电话,我就感觉缺了点什么,像是电话没打完。我和老爹单独相处也常常觉得尴尬,我要尽力寻找话题,才不至于冷场。

老爹喝了酒就不一样,絮絮叨叨、啰里啰嗦,平时里积攒了一箩筐的话,酒后都能说出来。我总是觉得,絮絮叨叨老爹更可爱,更真实。
老爹爱打牌,还偏喜欢在酒后打。用老妈的话说:“一喝酒就去打麻将,醉得眼睛都睁不开,坐那直嗑头(点头),自己胡啥都记不住,还能不输?”老妈无可奈何,老爹却乐此不疲。
自从学会上网,老爹找到了新乐趣,牌打得也少了,没事就在我们家庭群里发些养生常识或心灵鸡汤。老爹还在网上知道了父亲节、母亲节等一些节日。我是不过这些洋节的,也不在意这些,那年母亲节,父亲说:“你看看,都没人祝你母亲节快乐吧?”母亲后来跟我说了,我哑然失笑,老爹还挺新潮的。以后再逢洋节,我都早早送上祝福,免得老爹惦记。
我加了老爹好友,却从没跟老爹通过话,我有事还是会找老妈。我们父女唯一的一次微信交流,是在去年的教师节。老爹在微信里祝我节日快乐,收到祝福时瞬间感动,没想到老爹还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那天我单位有庆祝演出,我匆匆看一眼手机就忙去了,忘了给老爹回一句祝福,等我想起,教师节已经过了。虽然老爹退休多年,但他依然是教师身份,可能这恰恰是退休在家的老爹最在乎的一重身份,却被我忽略了。
人老了,在乎的东西不一样,心理承受能力也不一样了。无论是父亲节,还是教师节,老爹要的不是一句简单的祝福,他是喜欢被需要、被重视的感觉吧。身强力壮的时候,他是儿女的倚仗,如今儿女都已成人,不再事事依赖他,老爹定是有些失落的。

生活没有两全其美,我终于有能力照顾老爹,老爹却牙吃不了酸,胃容不得硬,再不见当年的风发意气。老爹真的是老了,老得说话不再硬气,老得开始依赖儿女,老得眼睛浑浊、须发皆白,让人心生疼痛。
人生是减法,身外之物该丢就丢,唯感恩除外。感恩不属身外之物,要用加法。
越成长越觉得父母恩深,恰逢父亲节,借此文说句多年未说出口的话:老爹,女儿爱你!
我也和老爹一样,羞于表达呀。




作者简介单瑞杰,又名柳哨儿,黑龙江人,文学爱好者,听风望月观云,写人写心写梦,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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