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迟到的父亲 文/小汐 今夜，在黑暗中，我痛哭流涕，哽咽无声，只为父亲! 自己也已年近半百，人世间沉浮几十年，平生的第一次，第一次为父亲而哭泣! 黑暗中，我想起耄耋之年的老父亲，那佝偻的背影，想起他扶着栏杆，拖着关节有些变形的双腿，因为侧边电梯间门没开，蹒跚着从医院住院部的17楼消防通道，一层又一层，一级一级走到1楼，重新搭电梯上17楼的情景，我就抑制不住，眼泪如泉涌般，默默的流下来，心恸不已! 他，是怎么做到的？他一个人走不动，扶着楼梯，独自休息，大口喘息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是否也想过，这17层楼的楼梯，何时才能走到尽头！是否会无助、绝望?…… 17楼啊，我可做不到！他一个83岁、耄耋之年的老人，瘦小的身躯，拖着关节有点变形的双腿，在僻静无人的楼梯间一圈又一圈的蹒跚下行，我真的不敢想像，不能想象…… 今天是母亲出院的日子，早上，我让父亲带齐资料和大李一起过来办手续。大李去停车，让父亲先上来，我在住院部楼上等着他们。 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父亲还没上来，我有点着急，生怕耽误办出院手续的时间，心里不免有点埋怨。 过了一会，父亲和大李终于一前一后上来了。大李发着牢骚，质疑医院管理不善，不开侧边电梯间的门。并问父亲怎么上来的？父亲点头，说是没开门，他上来又下去了，重新坐客梯上来的。但我当时根本没想到，他说下楼是走下去的。 我一听，便讥笑两人不用脑子。非常时期，特殊场所，肯定要加强防控，怎么还会乱开侧门？从医院大门进来都要填表测温。否则，不是增加感染风险吗？ 我在医院呆了几天了，套路还是搞得清的，那两人前两天走过一次侧门，就想当然了，真够笨!不过，大李上楼前打了电话问我，他是乘客梯上来的。 我们三人一边等护士来打针，一边闲聊着。父亲突然对我说，他是从17楼走到1楼去的。当时他已经乘货梯上到17楼，因没开侧门就一路走下去了。 难怪今天来那么晚？难怪刚才看父亲走路怪怪的，似乎比平常瘸得厉害些？我一听急了，声音不免大了些。他平常就脚关节有点痛，路走太多了，不听劝，还是喜欢到处瞎逛，今天腿一定更疼了! 父亲忙解释道，那货梯正在运医疗垃圾，他嫌脏不想挤着下去。父亲爱干净，我是知道的。你看他穿了许多年的白色内衣，洗得干干净净，没一点污渍。现在非常时期，和医疗垃圾挤在一个电梯里？是不能忍受。 我理解父亲，可他也要看看自己的年纪，何况腿脚又不好，怎么能就这样走下去呢？看着父亲一脸轻松，不以为然的样子，我不禁暗暗松了一口气。唉，老爷子身体还真不错，小毛病不少，但没什么大毛病，主要是没有三高，比一般的中老年人都好。要不，八十几的老人，走了17层楼那么多的楼梯，半路要出问题怎么办？看他脸不红，气不喘的，刚才我楞是没察觉，他居然一大早就进行了一场大运动量的晨间锻炼。佩服! 老人不服老，这也是他爬楼梯的另一个重要原因。你看他的穿着，牛仔裤、运动鞋，完全是现在年轻人时兴的打扮。别的老头穿的啥？能没饭粒污渍，看得出衣服的本色就很不错了。我父亲的牛仔裤洗得泛白，清清爽爽，平时都是爱干净的他用刷子刷的。人靠衣装马靠鞍，老年人也一样，三分人才七分打扮，那才有精气神。难怪旁人常猜错父亲的年龄，说他看上去顶多70，老人也挺高兴的。 今年冬天，父亲压箱底多年的羽绒袄终于穿上身了。母亲说，这回倒自觉，天一冷就穿上了。往年大冬天，父亲冻得流鼻涕也不穿，老人逞强不服老呢! 还以为自己年轻？庆幸的是父亲不多穿衣，也没见他感冒，他女婿大李都穿得比他多。我心想，毕竟父亲现在还是老了，岁月不饶人啊! 父亲是老了，其实他蛮心灵手巧的，可就是不会用手机。虚心的请教了N多回，不厌其烦的教了N多回，就是学不会，刚教的，转眼就忘了。我也放弃了，老年人，学那么多干嘛？能接、打电话就足够了。 人老了，记性也差了，脑筋也不灵活了。就今天坐电梯这事，年轻的就不同，大李就知道先打个电话，要换我，早就有N多种办法应对。打电话是其一，还有即便坐货梯上来进不了门，但我可以多嘴问一下那整理垃圾的清洁员，是否有钥匙开门？或是下到16层就看看有开门没？没开，再下一层？……父亲太忠厚老实，太实心眼了! 唉，真的是心疼老人，担心他的腿…… 父亲一时没事干，又在病区里转悠，我立马叫回了他，并提出严厉批评，这是医院，谨慎点，别到处乱跑。父亲老老实实回到了病室，不再乱动。别怪我多嘴，父亲年纪大了，属于易感人群，不能到处逛，在医院还串门，中招怎么办？ 父亲低着头，一声不吭，知道我说得对。听我又在说他随身带手机的事，忙抬起头，急急的争辩：今天带了，带了。他忙把手机拿出来。 不知怎的，父亲出门就是不愿带手机，年纪大了，耳聋听不到铃声是个缘由，但不能不带手机啊!出门在外，万一有事怎么办？还有一句话我怕忌讳没说，万一，在街上突然出了交通事故怎么办？联系不到家人…… 我苦口婆心，父亲开始没吱声，后来见我急了，知道我是为他好，才笑了，说，知道了，知道了，以后一定带。 真的是个老顽固，这个手机碉堡事件，我和母亲攻了这么多年，今天终于拿下了，真是心累。 一上午，父亲见我疲惫，便让我休息，他自己一瘸一拐，跑上跑下。我也真得是累了，整整3天都没睡好，疲惫不堪，看着父亲为母亲办出院手续，来来回回，心里过意不去。再想着父亲的腿，想到楼梯，我一整天心里都不太舒服。 晚上，睡在床上，我辗转反侧。半夜醒来，又想到了父亲，想到他爬楼梯的情景，想到过去有关父亲的点点滴滴，突然醒悟了! 今夜，我突然读懂了父亲，终于理解了父亲! 这么多年来，第一次! 我明白了父亲为啥不愿带手机出门？明白了父亲为啥不愿搬过来和我们一起住？明白了为什么一贯沉默寡言、埋头苦干的父亲偶尔突然在母亲面前大吼发飙？明白了许多，许多…… 这么多年来的谜团，终于一一解开。心酸，内疚……我百感交集，眼泪哗的一下就流出来了，止都止不住。我不能想父亲，一想到他，就不停的流泪…… 父爱如山啊! 我那不够强壮的父亲，其实一直都在用他那瘦弱的身躯为我们遮风挡雨! 用他那不那么强健的双腿为母亲，为子女，为这个家撑起一片天，哪怕现在年老力衰，力不从心；哪怕几十年的支撑，背已弯，腿已瘸，仍不变初心…… 我的父亲啊，我那谦卑而又执着，平凡而又伟大的老父亲! 作者简介：章曦，原为一国企中学教师，现已内退，赋闲在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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