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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作者是一位资深的旅行家，也是一位心怀感恩的慈善家，更是一位用镜头记录生活的摄影家。今天特邀作者写了一篇近日的小文，文风依然老辣，充满了哲思，娓娓道来中却有深深的远虑。心怀悲悯，才是更高级的情怀。 开了十几年车，前天出了一次不小的事故。 上午十点多钟，又不是北京的早高峰，我行驶在左转车道上，准备转弯。前后没有一辆车，左转灯又亮着，眼看就要到十字路口了，突然，一辆车从直行道上并过来，想抢这个绿灯左转，本能让我踩刹车，打转向，虽然左轮上了隔离带的路砑子上，依然听到喀嚓嚓的响声，下车再看，右前灯整个在十米远外的马路上，护网掉在地上，车前围子连着几根电线，也几乎掉到地上，机盖也破烂不堪，上了马路砑子的左前轮轮胎刮开个口子，轮毂蹭掉一圈。看着这个惨状，我也不知说什么好。 对方司机下来，手里捏着手机，一句话也没说，开始打电话。生意伙伴，保险公司，也不知报没报警，总之，一会儿来了几个警察，开始询问，出示驾照，行驶证，拍照。 警察让对方司机出示保险合同，才听到对方说昨天才上了保险，合同还没拿到手，保险公司的人正在送过来的路上。我除了协助警察的问话，只能是看手机头条。但是当那个司机绕过来摸他那个只是蹭了些漆的车后部位时，我再也忍不住了，开始大喊：你把我撞成这样，你还在看你的车。潜意识里，我在为他没有一句致歉的话而感到生气。 没曾想，他比我还有理：我又和你没仇，我是专门撞你的吗？还是一个年轻的警察小伙子制止了我们的喊叫：你们吵有什么用，还是赶快处理事情吧。 警察帮我把马路边上的大灯和护网抱到后备箱里，把前围子和电线掛在车头，让我们到隔条马路的交通事故处理中心处理事故。第一次，体会到经常在马路上看到的有的人开着破烂的车在马路上行驶，原来是没有办法，只要还能开，这车总得开到个地方。在事故处理中心出示证件，签字，按手印，对方司机还告诉处理事故的警察，好多年前这位警察就给他处理过交通事故，感叹这么多年这位警察还在工作岗位上，并央求这位警察这次就不必扣分了，并告诉警察，他的车已经脱保一个多月了，昨天保险公司的人让他续保，因为是熟人，人家替他垫了保费，今天凌晨保险合同才生效。 听到他面带庆幸地对警察讲着这些话，我也调侃他说：你才好命，昨天投保就是为了今天撞我。警察也附和说，真是好命，有的人头天保险到期，第二天就出了事故。按完手印，我还把手里的湿纸巾递给他。从撞车到从事故中心出来，我让当司机的侄子帮我把车送往4S店然后离开，从始至终，他没有对我说过一句道歉的话，哪怕告诉我说，因为事太多，开车时分了心，所以出了这个事故，实在对不起。哪怕就这样一句话，我的心里也会好受好多。毕竟，人没有一点儿事，已经烧了高香。车又有保险公司修，对于他来说，又有什么损失。 事情已经过去两天了，心里一直堵着，不是因为心爱的车被撞烂，而是因为自始至终没有听到一句道歉的话。生气是在拿别人的过错惩罚自己，只能安慰自己也许对方也想道歉，也想说声“对不起”，只是羞于表达，不擅言辞。 又联想到身边的至亲朋友，又有几个是在得到帮助后会说声“谢谢”。也许我们的文化就是不擅言辞，羞于表达，就是明知道得到了别人的帮助 也要把感谢藏在心里。 现在，如果一个人被人夸赞为“文化人”，一定不是这个人的学历有多高，而是这个人有多么高的文化修养。我们正处在国家高速发展的时代，我们也居住在堪比国内外任何一个城市的美丽城市，但我们也处在一个精神的荒漠当中。 人与人之间缺了信任，少了理解，漠不关心，互相猜忌。突然想起多少年前看过的一本书：《没有宽恕就没有未来》，是南非首位黑人大主教图图领导的“真相与和解委员会”的工作报告。 图图认为否定历史的做法并不能实现真正的和解，但如果国家“复仇心切”，要达成和解也并非易事。图图没有重复关于宽恕的陈词滥调，却表现出一种无畏的高贵精神，即在承认人与人之间所能施加的恐怖的同时，仍然保留了一份对于和解的理想情怀。 德国在战后也努力反思，力求得到其他受迫害国家和民众的谅解，才从战争的阴霾中走出来，成为现在的一个发达国家。可这是战争啊，死了多少人。即使这样，去依然需要宽恕和和解。因为受暴者如果想面对未来，忘记过去，就必须学会宽恕，而学会宽恕就必须要得到真诚的道歉。施暴者要想摆脱过去，重新做人，就必须学会道歉，求得受害者的宽恕，这样才能摆脱自己因犯错误而受到的良心的不安和道德的谴责。 只是一场小事故，谈不到战争和道德的层面。但是如果一个国家，一个人，不知道歉，不会反思，是永远不会进步的。我希望那个住在同一个城市的司机兄弟如果看到这篇文章，能不能给我一个电话或一条短信（事故处理单上有我们双方的姓名，出生年月和电话），哪怕只有“对不起”三个字，我也会欣然接受并会忘掉所有的不快，也许我们从此还会成为朋友。 （作者近照，本文所有照片都是出自作者之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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