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个人一生要去过多少地方，才叫远方？一个人经历多少事情才叫成长？一个人遇见多少人才叫过往？可是我们注定前行，注定相遇，注定泪流满面，注定蓦然回望，注定无声无息。。。。。。 1 20多年前，我就是那座被拆的桥，卸了磨的毛驴，我就像被寄出去很久查无此人又被退回来的包裹，带着一肚子的怨恨和茫然回到了老家。我从这一刻起，就明白这一生回不去的是故乡，去不了的是远方，我宁愿在八线的城市苟且，也不想在一线的故乡养尊处优，况且哪有那么多的养尊处优安放你从良后的青春！于是，我就留在这座依稀还有青春烙印的城市，七拼八凑的开了一个餐馆！ 故事就从这儿开始讲起！ 都说新建的厕所还能香三天，可是我的餐厅从开业的时候就半死不活，精打细算的度日！用大厨石武的话说，主要开业的日子没选对，怎么可以在初七开业，不吉利！ 一派胡言！滚回厨房拨蒜切葱和面扫地有那么多可干的事情，在这里和老板平起平坐，有意思吗？ 我当然像个老板似的一言九鼎的回绝了他，甚至我还不忘挖他的烂墙：有点神机妙算的底子先把自己的名字换一个，什么十五，能不能叫二十，好歹还是三碗面的价格！ 十五根本没把我这个老板放在眼里，在我眼皮底下居然从热气腾腾的锅里捡了一块顶大的黑肉送进嘴里，嘟嘟囔囔的说：人家是石头的石，武功的武！ 那还不是个十五吗？ 十五那时候二十多岁，荷尔蒙爆棚，多巴胺肿胀，抓住一切机会对每一个路过的异性行注目礼，遇到那种前凸后翘的，依稀感觉他的口水如滔滔不绝的江水咽不尽的感觉。直到我们的隔壁理发店开业为止！ 理发店是两个年轻女孩合开的，个子高的叫武一，个子矮的叫小姚。 我为什么对他们的名字记得那么清楚，只因为我们四个的名字都和数字飙上劲儿了，武一的谐音就是五一，小姚当然是小一的谐音，我叫巴特尔，他们觉得拗口就直接叫我小巴。就这样，我们几个加起来不到一百的数字开始了一段艰难的创业！ 2 我们的生意是在小一给十五暗送秋波挑破窗户纸，直接宣布要加盟我们餐馆做准老板娘时，终于有了一些起色，其实起决定性的因素是小一吃了秤砣铁了心的要跟十五在一起，回了一趟老家，把她们家祖传的姚记卤肘子的配方盗窃来的结果！匪夷所思的是，十五这个爆棚的荷尔蒙终于盼到有人开门放狗水到渠成的时候，却表现得极不情愿！一副小姚强暴了他的样子，闷闷不乐！ 最匪夷所思的是，这么赤裸裸的倒戈叛变居然当事人之一的五一就像无事人似的，听着邓丽君的歌曲，精心的描眉画唇，心不在焉的望一望窗外，好像等人似的。用十五的话说：你看人家五一，特别有大将风度，背影都那么美丽。。。。。。。 当然十五这话，是背着小一对我说的！我隐隐约约的感觉到十五和五一有些不对劲儿，我在窗外明明看见他们俩谈的那么和谐的样子。可是只要有第三个人进来，他们俩就像不认识似的！甚至五一的眼神里还有一些装出来的冷淡！ 我也曾开门见山的问十五：你俩挺合的，她未婚你未娶，这中间夹个小一算什么！ 十五模棱两可的回答我：人家五一。。。。。。 3 男追女隔堵墙，女追男隔层纱。小一和十五的速度特别快！ 我那时候刚刚接到落实政策的通知，我斗争了几年的权利想不到在我已经决定从头再来的时候，居然告诉我明天就可以去机械厂上班，六级钳工的待遇！条件诱人的我都觉得这是不是做梦！我决定上班就把饭店全部转让给十五，条件是我仍然住在原来的宿舍。就在我光荣的从老板股东门童大堂服务员身兼数职的地位上退居二线的几周后，有一天小一兴奋的告诉我：她马上就是老板娘了，这个月的十五订婚！ 可是我在下班回家经过电影院的时候，看见十五和五一亲热的挽着手看电影！ 我当然是那种嘴里含不住麻子的人，晚上十五回来的时候，警告他：小心玩火烧身！ 我也找机会和小一聊天：你想好了，能和十五在一起吗？ 小一脸上荡漾着只有憧憬的人才有的霞光，那时候的小一也是青春的都能吹弹可破的样子，她问我：听说十五的老家和你的老家不远，草原是不是像大海一样辽阔。。。。。 我本来想告诉她，十五的老家没有草原，塞北的辽阔比荒芜更让人绝望，我那年回老家路过他的家乡，他妈妈告诉我，他们缺水，一生就洗三次澡，出生一次，结婚一次，去世一次。。。。。 我说小一，你先别管草原，你好好谈恋爱，谈彻底了再。。。。。 小一俨然是老板娘自居，风风火火的张罗生意去了。自从小一加盟，餐馆的食客好像约好了似的，一波一波的，红红火火的。 小一旺夫！ 4 五一要结婚去啦，这是十五亲口告诉我的！ 那时候的十五好像历经沧桑似的，一副过来人的样子，他不知从哪里得来的鸡汤句子，说什么：相似的人适合玩闹，互补的人才能终老。 我说，现在明白还不迟，小一那么喜欢你！ 十五和小一领证的那一月，正是草原最美的季节，我们一块儿去新疆看薰衣草，十五带着小一。我第一次见那种大片大片的薰衣草，空气中都弥漫着蓝色的雾，与硕大的风车交相辉映，我都一种想恋爱的冲动，会假想一个情人出来，比如五一就不错。 十五虽然也和小一在薰衣草地求了婚，但总觉得缺少点我想象中的浪漫和唯美。那时候虽然没能力买白金戒指什么的，但至少也应该买个金戒指、银镯子什么的，谁知道十五送小一的是一个手工打制的腰带，虽然是个铜的，花纹和样式配上紧身的牛仔裤和宽松的白衬衣，也还有一种别样的英气。 当天晚上，我们在一个叫八一的小镇住宿，十五提出来要小聚一下，算是庆祝他名草有主的大事，我们喝酒喝到中途的时候，旁边一桌远远的喊话：这个小妞不错啊。。。。。小一就听不下去了，冲过去和人理论，幸好饭店老板看见起了冲突，劝了下来。小一就埋怨十五一点都不男人，你女朋友让人调戏了，你屁都不放一个！我们还没看见，十五什么时候冲过去，拿着送小一的腰带和那群人打起来了，想不到有人拿出了刀刺向十五，万幸铜腰带挡了一下，刀没扎在要命的地方，流了一些血，包扎的及时，挂着一条胳臂提前返程回去。。。。 5 十五他们结婚后，五一继续在我们的隔壁开她的理发店，只是生意很冷清，永远看见一个人坐在窗前听歌，歌曲多半还是邓丽君的，那首我只在乎你，更是唱得缠绵悱恻。我偶尔也会过去和五一聊聊邓丽君、未来什么的，很多地方我们惊人的共振！ 我们的饭馆在小一和十五的打理下做的风生水起，索性店名都改成了姚记食府，计划重新装修扩大经营。当然饭店经营成什么也与我无关，只是习惯叫我们的饭店！ 小一当了老板娘之后，逐渐显露出那种运筹帷幄、掌控一切的气势。先是把十五留在我宿舍里记录着我们生意暗淡时光那些温暖歌碟全部扔掉，而后像一辆装了八百马力发动机的摩托车，一个长上九对翅膀的老鹰，在姚记食府上下求索，寻找通向牛逼捷径，不长时间就制造出了鸡飞狗跳、兵荒马乱的繁荣景象。 成家后的十五就像一只被掏空了多巴胺的公鸡，成了名副其实的大厨，天天看见在厨房里系着围裙卤猪肘子。 我过生日的那天，约他出来坐坐，他先是吞吞吐吐的推辞说：小一不让。 我说都是老朋友，小一也一并过来，五一也会来的。 结果我们快散场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骑着一辆破车急急忙忙的赶来。几日不见，头发稀疏了很多，是典型的农村包围城市，地方支援中央的局面，整个人苍老了很多。沉默，走神，恍恍惚惚的样子。 五一本来在十五没来的时候，言语中还有夹枪带棒的冷嘲热讽，见到十五后，得体的倒茶，热情的给夹了一大块肘子肉，想不到十五看见肘子就差点吐出来，十五说：闻见这味道就想吐！ 五一说：不行去医院检查一下，才二十多岁。钱多少是个够啊。。。。。 正说着，小一进来了。 我一看气氛不对，我赶忙说：还是嫂子细心，知道是我的生日啊，娘家都没回去就赶来。。。。。 小一冷眼瞅了我一眼，径直过来就把桌子掀翻了，猪肘子奶油什么的散了一地。 小一指着五一骂道：别出来放骚勾引别人家的男人！ 十五拽着自己的老婆不停的说：有完没完了，家里闹得还不够，还出来丢人现眼！ 五一捂着脸哭着冲出饭店，一场生日聚会就这样不欢而散！ 6 五一的理发店支撑了大半年，还是倒闭了。 奇怪这大半年，她成家的消息无动于衷，我是那种看别人烧死人都想伸一腿的人，天生长着一颗八卦的心，况且整个车间只有两个女人，一个是厂长老婆，一个是我们组长的岳母。我在这座城市的交情也就剩下十五、小一和五一了。 我见五一，忍了忍还是没有忍住，问她：结婚的事情泡汤了？ 五一苦笑着说：海军，出海就是五年！ 我准备住到厂子的集体宿舍的时候，五一的理发店也彻底倒闭了。 她临走的时候，让我转交给十五一大包磁带，全是邓丽君的！ 我很诧异，十五不是就在隔壁吗？ 送走五一，我去十五饭店看看，生意非常好，满场子看见只有小一像一只山鸡在飞，我问她：十五哪去了？！ 小一本来还挺高兴的，一听十五两个字就气不打一出来，没好气的说：死啦！ 看我一脸狐疑，又补充了几句：回那个兔子都不拉屎的老家看他娘老子去了！ 我实在看不下去，怼她：怎么越来越像男人了，积点口德，说不定还能。。。。。。 小一冲我喊：滚！ 7 得知十五离婚的消息，一点也不惊讶。小一的控制欲和强迫症我们外人都觉得迎面逼来一股寒气！ 我突然想起五一留在我这里送给十五的东西，我转辗找到十五的时候，他在中山路的一个大饭店上班，还是厨子，但是整个人精神多了，我和他开玩笑说：好肉费炭，好女费汉！ 十五又恢复到我们刚开店时候的样子，坏坏的笑，依稀还有一点周润发的样子。 我说五一让我转交你很多歌碟。 十五满不在乎的说：哈哈，小孩子时候的事情了。 好像他已经比我们大很多岁似的，一副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样子！ 不过从十五的只言片语中得知一些关于五一的感情纠葛：五一根本没结婚，也没有什么海军男友，原来小一父亲当年救过五一全家，五一的父亲去世时，安顿五一记得感恩，五一和十五刚有一点意思的时候，小一一面哭求五一退出，一面主动示好。。。。。 我想起一首歌来：感情不是拿来慷慨的。 我安慰十五说，好在离婚了，还来得及，五一好女孩值得你追！ 十五若有所思的沉默了一会，笑了笑说：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就在这时，有个同事急急的跑过来对着她耳语了几句，我隐隐约约听见家里有人病了。 十五很是着急，都没来得及跟我招呼，就跑了，那转身的样子我又依稀看见周润发在阿郎的故事里的样子。 我大声对他喊：歌碟，歌碟不要了。。。。。。。 他说：你留着吧！ 8 两年后，我离开这座城市。 那时才发现，我和十五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 每次听到邓丽君的我只在乎你的时候，总会想起开饭店时的那些画面，那个靠在窗前的女孩，那个有点象周润发的男孩，像电影里的场景，以为是仗义和豪迈，拿感情来谦让馈赠，其实是多么荒唐，可是青春不就是用来慷慨的吗？ 我那时候有了一个双卡录音机，放着郑智化的水手。有一次心血来潮，把五一留给十五的卡带放进去，结果不是邓丽君的歌曲，却是五一的声音：十五，你听到这段话的时候，我已经踏上去远行的列车，只要是海边就行，你不用负疚，我们只是爱上了爱情。。。。。。。 现在想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能说出这样的话，一定是懂了什么是爱情。 9 无巧不成书，我在离开那座城市18年后，阴差阳错又回到了那里，并阴差阳错的走进了一个叫姚记食府的餐馆，要了一道姚记食府的压轴大菜。想不到有人从后厨追出来对一个年轻的服务员嚷嚷道：等等，老汤还没浇透呢。。。。 我一眼就认出来，哎吆外，这不是十五吗？！！ 那一次偶遇，我笃定的认为十五的出现就是为了让我在N年后，写这篇文章的！ 十五见我别提有多惊呀，他说简直就是电影画面。接着他着急的对着吧台那边喊：老姚，你看谁来了？ 我放眼一看，曾经的小一坐在轮椅上就从我这边过来。 啊？什么情况？你们两不是离了吗？ 白白胖胖的小一好像没什么变化。 我说，你怎么坐了轮椅了？ 小一略有些伤感的停顿了一会，才慢慢道来：不是离婚了吗？遗传的高血压，脑梗，送到医院我什么也不知道，醒来就看见十五陪在我身边，没有什么比健康更重要的事情了。。。。。 期间好像小一自己的轮椅坐着不太舒服，就不高兴的呵斥十五，一点情面不给!还是老样子！ 小一不在的时候，十五明显变得洒脱了许多，说话的底气也大了起来，给我解释道：什么感情不感情的，一把土悟在怀里久了也会热的，况且一个人，现在就是亲情依赖。 我和他开玩笑说：还那么惧内！ 十五讪讪的笑着：什么惧内，遇上那种不讲理的人，只能智取。。。。 好一个智取，我反正从十五的话里听出了一个道理：原谅这种事，只和爱的深浅有关，有多少爱，就有多少原谅。 10 当我们有了自己的婚姻，过上冗长的生活时，突然明白了十五在多年前说过的话：相似的人适合玩闹，互补的人才能终老。 爱情中，许多人在寻找那个唯一，也担心错过对的伴侣。事实上，婚姻和爱情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打开方式，陪我们终老的谁敢断定就是你心心念念憧憬的感情？谁敢说美满一定就和相爱的人在一起？当亲情变成被需要的时候，爱就被善良、妥协、理解、包容所替代。那些在对的时间遇到错的人，或者在错的时间遇到对的人，都因出现太晚或太早而一错再错，被岁月稀释成一段无关痛痒的记忆！ 原来婚姻里最深沉的情义不外乎就是一句：我只在乎你！
|
|
|
来自： 昵称71229748 > 《待分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