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每一朵小花都有一个春天的梦想

我民宿里有朋友送我一株石斛。

当时忙着招呼朋友喝茶，随手把它搁在民宿的院墙上，等我想起它来的时候，已经十多天的时间了，我心想正赶上天不下雨，估计那株石斛早已经枯萎。事实上等我看到它的时候，已经预料之中变成枯枝。

在西双版纳，这个植物王国所在的地方，最不缺的就是漫山遍野的绿植。这株石斛只因为是朋友送来的，仅仅也是因为枉费了朋友的一番心意，感叹了几句，随手就把它扔在木楼通风的角落里。

2020年版纳的初春，迎来了少有的一次寒流。我正好回北方老家办事，错过了那场寒流。等我返回版纳的时候，目光所及的地方都是枯败的景象，就连盛开了一个冬天的三角梅也像被火烧过一般。

按照往年的惯例，此刻立春已过，正是版纳最美的时节，可是没有鲜花的春天变得残损而破败。第一次发现，原来春天也是一个咋咋呼呼的庞然大物，没有花朵的护送，就像退了毛的公鸡一样可笑而且显得寒酸。

那天，我坐在窗前喝茶，无意中发现，远远的有一星星浅蓝色的光，在这萧瑟的背景下显得格外明艳。走近一看，原来是我先前扔掉的那捧石斛，居然起死回生，正在护送这个春天的路上恣意而倔强的盛开。它完全没有因为我的慢待而有先许的敷衍，这些不怕死的花朵像一双双春天的眼睛，每一片花瓣都那么认真，每一条纹理都那么精致。是它们用力所能及自己的行动告诉我们春天的真相，心中忍不住一暖。

很快，春天要来的消息不胫而走，也就三两天的时间，它们好像约好了似的，等我再次下山的时候，紫色的蔷薇、粉红色的夹竹桃、白色的茶花、金灿灿的向日菊，已经抢占有利地形，挤在路的两边次第开放，尤其是饥不择食的一品红即使在山坳里也开得那么热烈而奋不顾身，终于让落架的春天又争回一些面子。

从那时候开始，我坚信春天是无数多的小花拼凑出来的一块板图。

关于春天，每一朵小花都有权为她代言！它们可以隐姓埋名，不计名利，把那些光鲜和出头露面的机会拱手让给树、草、雨和爱搬弄是非的风，它们只是开放，用力把黄昏和黎明叫醒，把有关春天的希望、憧憬、奔赴、等待以及劳作和播种全部叫醒。它还想叫醒这个装睡的春天，把花朵能给予的诚意全部捧出，让所有的色彩全部登场，直到风里有了一丝丝甜蜜，那是蝴蝶和蜜蜂保守的秘密。

如果说春天是一块花布，花朵就是那道撕裂的口子，故意让晨露、云彩和风搅和在一起，纠缠在一起，钮扣大的花朵爆发出碗大的力气，力争要赶在黄昏落下的时候，以麦子和芦苇的名义准备了一首曲子，向一棵树轻易袒露秘密，把一朵花所经历过的喜悦，悲悯，落魄，枯萎全部交代出来，这是一朵花所看到的整个春天的真相！

我的女儿也是这个春天里的一朵小花，她无数次附在我的耳旁呢喃着一个少女关于春天的猜想，那是一种怀揣星辰，朵朵涅槃的绽放，也是成长中必经的忧伤和忐忑。她一次次和我求证，她拥有春天的资格和能力。我鼓足勇气告诉她，每一朵花都有权利拥有一个完整的春天，只是在我们成年人的世界里，我扣留了一些关于成长的悲伤，让我先用自己的胸口给她捂得暖一些再告诉她实情。

我在这个春天有些悲伤，除了专心致志的沉默，像蝼蚁一样小心翼翼的埋伏，有时候无力到不如一朵花那么果敢和坚强，因为它们敢在这层层叠叠的死亡和重生之间宣告一朵小花拥有一个春天的权利！

而我只能闭嘴和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