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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史之乱后,唐代的“元宵诗”为何透露出一种盛极而衰的气息?

 野谈历史 2020-08-21

从创作角度来看,安史之乱前的元宵诗,其内容大多是祝颂、吉祥之语或直接表现节日风光,肆意表达欢畅的场面。这是对人间现实的肯定和感受,憧憬和执着。一种丰满的、具有青春活力的热情和想象,渗透在盛唐文艺之中。但安史之乱后的中晚唐元宵诗虽然热闹不减从前,有时甚至还超过以往,然而已透露出一些盛极而衰的气息了:

安史之乱后,唐代的“元宵诗”为何透露出一种盛极而衰的气息?

夜市千灯照碧云,高楼红袖客纷纷。如今不似时平日,扰自笙歌彻晓闻。(王建《十五夜望月寄杜郎中》)

喧喧车骑帝王州,羁病无心逐胜游。明月春风三五夜,万人行乐一人愁。(白居易《长安元夕》)

月夜灯光满京都,香车宝荤隘通衡。身闲不睹中兴盛,羞逐乡人赛紫姑。(李商隐《正月十五夜闻京有灯恨不得观》)

透过王建“如今不是时平日”的讥讽,白居易的“愁”和李商隐有灯不得观的“恨”,可以感觉到时代的变迁在诗人心中留下的投影。

安史之乱后,唐代的“元宵诗”为何透露出一种盛极而衰的气息?

初盛唐士子的志向是建设一个强盛的帝国,时至中晚唐,这个理想便不得不降低标准,变成渴望中兴,重振祖威,乃至挽救日见衰颓的国运了。那些忧心国事的士人,不得不更多地批评时弊,揭露腐朽,鞭挞黑暗,因为值得歌颂赞美的政绩实在太少了,而他们热情的谏译却愈来愈被漠视,被置之不理。于是洋溢于盛唐士人诗文作品中昂奋轩扬的豪迈情调和阳刚之美,渐渐地变成了悲愤的呼唤、悲枪的沉吟甚至是悲哀的哭泣。

同样的元宵节,安史之乱前后诗人们的表现方式也有所不同

乱前的诗人喜欢写外在的热闹场面,而乱后的诗人们则注重内在的主观感受,这一点从上面所列举的诗歌也可以看出。

此外,从总体上看,乱前的元宵诗作者喜用五律或五言排律来表达火树银花的场面,而乱后的元宵诗人则多用七律或七绝来抒发自己的情怀。据统计,乱前的五言诗是七言诗的一倍多,而乱后的情况正好相反,七言诗差不多是五言诗的一倍。其原因何在呢?

安史之乱后,唐代的“元宵诗”为何透露出一种盛极而衰的气息?

苏味道、崔液、陈子昂、陈嘉言、王维、孙逛生活在武则天、唐明皇执政之际,其时正是诗风行五律定型成熟期间,诗人们受此影响也在情理之中,而且这种体裁也适合歌功颂德。

而到了中唐以后情形就不一样了。较之于安史之乱前的元宵诗,以王建、白居易、李商隐为代表的中晚唐元宵诗人扩大了诗的容量,丰富了诗歌的内涵,少了一些共性,多了一些个性,从中不但可见诗人元夕独特的心境,而且还可以从中窥见时代给诗人心绪的影响。

毋庸置疑,唐代元宵诗虽然如一般节俗诗题材诗歌一样有遵时敷衍之作,有些作品视点单一,意象雷同,但其中也不乏一些具有较高艺术价值的诗篇,而那些运用对比手法表达诗人心绪的诗篇尤为引人注目。

白居易《长安元夕》:

“喧喧车骑帝王州,羁病无心逐胜游。明月春风三五夜,万人行乐一人愁”

和徐凝((正月十五夜呈幕中诸公》:

“宵游二万七千人,独坐重城圈一身。步月游山俱不得,可怜辜负白头春。”

安史之乱后,唐代的“元宵诗”为何透露出一种盛极而衰的气息?

白居易和徐凝诗人都是中唐诗人,他们不约而同地在正月十五写出了两幅画面:三五之夜,明月春风,外面车马喧嚣,万人行乐,而诗人却一人枯坐,独抱浓愁。通过对比,热闹背景下一种苍凉孤独的意绪弥漫在整个画面之上。

当然,这种苍凉孤独一方面是由于自身“白头”、“羁病”而引发的感慨,而其深层原因恐怕还是伤时忧国,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味道。

但这层意思需要读者去领会去咀嚼,作者并未直接表达,而中唐的另一位诗人王建的《十五夜望月寄杜郎中》则非常干脆:“夜市千灯照碧云,高楼红袖客纷纷”极力渲染元宵气氛之热烈,而“如今不似时平日,犹自笙歌彻晓闻”两句掉转笔锋,声若洪钟,在今昔对比中给那些歌男舞女们当头棒喝,有一种振聋发聩的艺术力量。千载之下,犹可感觉到诗人那强烈的责任感和爱国心。

安史之乱后,唐代的“元宵诗”为何透露出一种盛极而衰的气息?

晚唐的李商隐以朦胧而包孕密致的七律诗著称于世,但他的七绝《正月十五夜闻京有灯恨不得观》同样写得十分精彩:“月色灯光满京都,香车宝荤隘通衙。身闲不睹中兴盛,羞逐乡人赛紫姑。”京城有灯可想而不可及,故有“恨”;同长安城的豪华气派相比,乡间赛紫姑实在显得有点寒掺、俗陋,故以之为“羞”,既“恨”且“羞”,李商隐这一年的元宵节实在是过得不怎么样,“身闲不睹中兴盛”一句多少表达了自己处江湖之远而怀庙堂之忧的情慷。唐代这类元宵诗给人们的艺术回味是永远的。

“生作长安草,胜为边地花。”这是唐末卿云《长安言怀寄沈彬侍郎》中的一联。遁入空门的一位僧人尚且对长安如此留恋,更何况其他渴望建功立业的士子文人呢?

安史之乱后,唐代的“元宵诗”为何透露出一种盛极而衰的气息?

于是唐代元宵诗中除了大量出现“长安”一词外,还出现了很多长安城的代名词:金殿、京都、帝京、帝王州……真是“长相思,在长安”。虽然“美人如花隔云端”,但是唐代诗人多是时代与社会的热恋者,尽管这种爱实际上是一厢情愿,是一种“辗转反侧,痞寐思服”的单相思,时代给了他们粉红色的梦想,却又把他们推到了黑色的悬崖下面,使他们生活在无奈和痛苦之中。

一座长安城负载了多少文人士子的理想、青春、白发和太息……不管怎样,执着的追求精神和强烈的社会责任感是他们身上的可敬品格,这同时也是中国知识分子的一贯品格,它己经成为我们民族精神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

参考文献:

《全唐诗》中华书局1960年

《唐代元宵节风俗及其元宵诗论》顾国华

《唐诗纪事》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

《唐才子传校笺》傅漩琼主编中华书局1987一1995年

《唐诗学引论》陈伯海东方出版中心198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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