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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贵的时间(组诗) ▎胡世远

 安徽晓渡 2020-08-22

胡世远

胡世远,70后诗人,原籍安徽霍邱,现居沈阳。系《白天鹅诗刊》主编、白天鹅诗歌奖创办者、白天鹅诗人协会主席、江苏明德书院副院长、中国音乐文学学会会员、辽宁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诗刊》《词刊》《诗选刊》《星星》《芒种》《诗潮》《诗歌月刊》《辽河》《中国铁路文艺》《阳光》《岁月》《椰城》等。曾获第二届中国“曹植诗歌奖”全国大赛一等奖。著有诗集《红宝石》等。

 

我小的时候,父亲抽最便宜的烟

丰收九分,大铁桥一毛四,玉猫一毛九

渡江两毛八,团结四毛五……

这些我都记得。直到父亲七十三岁时

得了脑膜瘤,医生嘱咐不可以再抽烟了

打那以后,回到乡下的父亲

爱上了喝浓浓的茶。我看见他老人家

常常狠狠地喝上一大口,仿佛抽烟似的

又好像有很多话在往下咽

如今,父亲去了

那被一场大雪覆盖的村庄

还在我们中间

 


那个深陷的部位
手轻轻一碰,就能触摸到
剪刀、血液、纱布、红药水

这些年,我乐于抚摸肚脐
每每此时,想起母亲
千里之外的顾虑,是面前的
一道栅栏,我必须变成一匹骏马
跃过去

 

在夜晚,梨花的脸庞

是湿漉漉的

月光

空气香甜

小小的花瓣,像婴儿的呼吸

枝头从梦里长出,云朵般

洁白的爱

回归线

头颅,花瓣般
被打开
手术后的父亲
需要哥哥用双手
从后面架着
我在前面,喊着口号
那一刻
七十三岁的父亲
多像一个
刚刚学步的
婴儿

 

那座小桥

没有名

也不知道

从上面走过多少人

只是

走过的人,再也没有回头

后来,几乎就没有人走了

很多人忘记了它

我只能在回望中

一次次,为孤立的冷

写下祭文

风,吹黄昏

金银花


阳光下的往事
像云朵,像鸟儿扑棱翅膀
那时候,乡下的姑娘都喜欢
别着金银花,远远的
可以闻到清香

风中的金银花
多像姐姐当年的头发
飘起来

 

在风中
我的镇定,变成一块蓝宝石
闪耀的光,照亮了想象的花园
心爱的女人,在月亮的怀里
做着梦
整个夜晚,我拼命地收买石头
堆砌一堵墙

一束光

当身体漆黑一片

我回到没有走远的海

仿佛是独木船

穿过迷雾,又鸥鸟般出现

那阵风

它一定和昨天的

不一样

拳头握紧又松开

什么也不存在

再说一遍

不要琢磨去抓它

就像一封无头的信

你不是收件人

只有鸟儿,对

只有鸟儿

问候

枝头的春天

它的后面

是时间的影子

和青草

混成一片

镜头里的人

树木葱郁

杂文似的胡须

仿佛茂密的草丛下

涌动的溪流

一张脸

宛若抛锚的船,在海鸥般蓝色的

阳光下

似乎只是为了回到欲望

它在等待

一个旧日的清晨

高贵的时间

像怀有野心的草

我的春天,需要明火

石头开口说话

请原谅我沉默

暗夜里我们睡去

做梦像罂粟

是时候了

我寻找你的眼睛

你需要理由

花瓣

在空中飘舞

没有风

 

枝杈颤动。大地起伏

花瓣,星辰

飞蛾之梦,呈现出自己的形状

微风中,有人正快马加鞭

驰入年轻的村庄

哦诗人,在你留给世界的

只言片语里,我愿意

细细聆听。童年,蔚蓝

像海浪一样成长

 

我满怀欣喜地往回走

翻过高山,趟过河流

进入一片丛林,在梦中

受伤的翅膀还活着

它们若无其事地

就像嘴唇

是沉默的伤口

我们像时间一样

悬挂在枝头

某种证据

鸽子般的雪,盖住了

黑夜下的某种证据

当翅膀再次飞起

而我,毫无目的

仿佛一个被生活遗忘的人

经历过些许斑驳的阳光

和经年的妄想

在这儿

在这儿等待

有人从月亮里走出来

当我知道这是一场美梦

我开始明白,那个虚无的我

并不存在

到处都是疲惫的夜晚

而温床是逝者手指上的

一枚戒指

踪 

画自画像

不满意

我用橡皮

擦掉它

仿佛一下子

我变成一张白纸

等待一只蜗牛

慢慢爬出来

 

这么多年了

我再也没有见过斑鸠

总是想起

被隔壁爷爷用猎枪打死的

那只斑鸠

它又瘦又小,死亡时

没有闭上眼睛,嘴里

正叼着食物

 

风吹青春

风吹白发

风吹疾病

风吹死亡

风吹黎明

一朵花儿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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