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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与灯
我抬头的时候,看见了挂在墙上的那面镜子。
它一次又一次地为我擦拭,迷茫而浑浊的目光。
火花一闪。
扑火的飞蛾,打破午夜的沉默,它最终还是选择了,与虚空的搏斗。
有火焰在,即便是死火,也不能遮蔽,一代人的内心,冷藏的情热与温暖。
哪怕仅是一束!
谁在看?我与世界同在,万物与我为一。我投去的目光,除了自由与孤独,仿佛什么也没有看见。面对青灯,我在茫茫的夜色中,只有默默地认领,一粒粒燃烧的余烬。
似乎很久了,我没有简单地重复,灯火阑珊。
生命自照,披肝见胆。我以这镜与灯,互为思想的倒影,反观自明,或者为生命的双重存在作证:真与幻、红与黑、明与暗……
我愿意是藻镜的美神,至少会得到世界的真相;我愿意是持灯的使者,但愿能带给你,不至于在黑暗里沉没的一道幽光。
而镜子里,只剩下将熄未熄的微火,
即物化梦,涅槃重生的凤凰,得到一双神赐的翅膀,和我们的灵魂一样,已远走他乡。
时 间
所有的河流都被你带走。
逝者如斯:落花随着流水,云影随着波光,我似乎仍能听见,子在川上发出的一声声轻叹。
分秒的滴答,于漫长的岁月中杳然--
星移斗转,暮霭之沉沉,朝日之冉冉。未必都要等到海枯石烂,如果需要,我现在就可以倏忽相忘于江湖,包括曾经沧海的欢乐与痛苦、荣辱与恩怨……
剩下的波涛也只是喧嚣着时光的苍茫。
风尘仆仆,听不到行色匆匆的声息,但从你眉间的春色里,我隐约看见,你在秋波闪烁的妆台前渐渐抚平的一道道沧桑。
总是说不尽,青春故事的风流;似水的年华,也总是不会因为斑驳的追忆逆流而上。
漩涡无常的亢奋。礁石记住了骇浪的私语。
世界如此匆忙:一种存在与虚无,也许永远在开始的终结之中,你一往无前,以流水的加速度,不知所终地追赶着,光阴的浩瀚。
从时间的源头出发,一直走到地老天荒--
不是所有的河流都有彼岸,也不是所有的密码,都能悄然打开旷古的忧伤……
门
无须轻叩:虚掩的柴扉,随时为你敞开,温暖的怀抱。
我不是老子,不知道众妙之门,玄之又玄;我也不是贾岛,他笔下的老僧,对于月下之门,知道怎样的推与敲。
风记住了它的门牌。
一个落魄江湖的才子,带着信仰、爱和宗教,于内心的道统中坐拥自己的王朝。
当然你尽可以祈祷--
好事是不会主动找上门的,你还必须找到,属于自己的最佳入口,然后怀着一腔神圣的希望,把门打开,自觉地接受心灵的沐礼。
虽然,门后有些什么,你事先并不知道。
洗手焚香,轻烟袅袅,我有自由与方便的法门,抽离长在身体中的俗根,从此不用忐忑,门是否被开启,又何时被关闭。因为对于功名利禄,我已不再斤斤计较。
心地磊落,没必要搞得壁垒森严,也不要有狭隘的门户之见。不要以为,有了门,这心里一下子踏实了许多。
我不愿改换门庭。尽信门,还不如无门--
心底无私,善有善报;祸福无门,唯人自招。
废 园
十面埋伏。
杂乱无章的草芥,于它的隐匿性上匍匐:蚱蜢、蛇蟒、蜥蜴与蟾蜍。
已经好多年了。
蜘蛛在空中,一丝不苟地,网结着它们幽暗的一幕。
暮色,古寺,以及一些被白蚁蛀空的枯树,或戛然横空,或行将倒伏。
天堂空空,红尘落地。
循着梵音就能找到,最原始的偈语,或者更深地陷入,鸟的孤独。
美人与江山,都会在秋光中夭折。
时光飘忽,带走了它的虚空、神秘飞行的蝙蝠和内心中的那一处粗粝的荒芜。
此刻,我只想从乱石的坚硬中,取出马的颅骨。
有,或者无,都不重要了。
唯草木的灵魂之香,不可辜负。
荒野上的陌路
辽阔是一种宽,荒野上的陌路,往往是细又长。
一眼望不到尽头。
只要你还在走,那条逼仄的小路,就会以蜿蜒的方式,一直伸展下去。
似乎不需要什么理由,出自坦诚,我决定带上一根竹杖,义无反顾地追觅,人迹罕至的远方。从无路的地方走出新路。
有些崎岖是绕不过去的,如果路不能直,我就让它选择曲径通幽。
弯弯的小路上,留下的串串脚印,落落大方,无所谓深,也无所谓浅,虽不是什么新鲜的发现,却能让自己于孤独的超越中,感知一些平仄的节奏。
路漫漫其修远。我有足够的行动自觉,除了自由的探索,我别无他求。沉静而拥有定力,荒野的朝圣,一次次地闯过那些鲜为人知的磨难,它足可以证明自己,有多么大的勇气。
一种精神的漫游:阳光照彻,就不必担心自己是否误入歧途,而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彷徨,不要停留。
走下去,是一种坚持!沿着灵魂指认的方向,从春走到秋,看见路旁的木叶,于时光的更迭中由绿转黄。
而我仍在一条未走而将行的路上,刺楸在左,枸骨在右。
更多的是为了揭开自然与人生的谜底。相信自己能走进野草的深邃,也会慢慢地领悟到,一种于扑朔迷离的陌路上行走的哲学。
肋 骨
不要忘记补钙。
我得承认,你的脊梁骨很硬,但这些年来,我可以负责地告诉你,我的肋骨也不软。
已经把握到了,流动的骨血和经脉。
挤挤挨挨,借助排比的表达,于粗犷的体躯中,一直表现出英雄的气概。
应该设法去揣摩,灵魂的质感。
活在自己的命脉里,我不喊痛,谁能于肉体凡胎中抽取思想的精髓?
我想说的是,一根根肋骨秩序井然,又有多少人知道,它全部的重,以及对于心的呵护与那一腔温暖的爱?
学会支撑,让心胸开阔,宁可自己瘦癯,也尽量地让周边的血肉丰满。
慈悲为怀,我喜爱它的气韵生动。你与灵魂同在,于自然流畅中选择与生命达成和解。
此心安处,现在,或者更久,你触及到的,决不是软肋,
它坚如磐石,入骨的意志,是这样的刚韧与豪迈……
铁
它的心肠越来越硬。
铮铮的骨骼,从来就不软。正直的脊梁,被起落的铁锤严刑拷打出生命的铿锵。
也许从一开始,它就投身于炽热的炉膛--
生而为铁,任凭你反复地锤炼与淬火、切割与冷却。何止是疼痛,即使被折磨得遍体鳞伤,意志也始终坚贞不屈,宁折不弯。
一种金属的血统:灵魂一旦选择了铁的信仰,便成就了大义凛然。
血气方刚,凛凛风生的坚铁,凝聚血和精神,在慷慨的悲歌中,铸就了英雄刚强的品质。
兴许它有一种柔韧的力量。掷地而作金声,它善于硬碰硬。
于感人的温度中切磋或琢磨,铁在烧,滤去杂质之后,它越来越纯粹。一颗经磨历劫的心,似乎冷冰冰,却在冲动的沉默中,不会轻易的锈蚀。
需要一块怎样的铁,才能承受重锤出击与专政的重量?
做一个有骨头的汉子--
忍辱负重的硬汉,它的不躲不藏,是否就意味着拥有铁一般的担当?
古 陶
被时间掩埋。
隐身废墟的底层或茫茫沙原已经千载。在土地的沟回里,深藏着黑色的记忆。穿越时光的悠远,一只沉默已久的陶罐,于阳光的流盼中恍然醒来。
招魂:隐约之中听到前世的游鱼复活的水声,岁月安好,于深长的意味中寻根,一片纹饰的釉彩,孕育着东方文明的泥胎。
朴拙的古陶。粗砺的古陶。精致的古陶。敦厚的古陶--
总是盛不满:一滴滴旷古的月华之泪。
女巫的手舞足蹈,莲花瓣上的祈福,尘封着一片神秘的宁静。用象形文字记载着遥远的年代,于生命意识的萌动中,去考证远古图腾的崇拜。
薪火相传:汲水的女孩,于胴体的丰腴与饱满的线条中充填一罐残梦幻化的空白。
不必总是守口如瓶。从大地的洞穴中发掘,历史的纵深。
一只小小的陶罐,一不小心就可能失手而被摔碎。它带走了灰色的冷寂与斑驳,留下的是,一片质朴而淡泊的虚怀。
爱着这世界,相信灵魂在泥土的涅槃中,一定还会重放:经年不息的光泽。
玉
若能引来一块和氏璧与荆山玉,我首先向卞和抛砖。
那个懂我的玉,习惯于在月光的温润里表达,心灵的清朗。
带着泥土的温度,它只是美丽起来的一块石头。
蓝田玉暖。似乎很少有人愿意雕琢,我也不过是乐于在缜密与细软的莹秀中打磨。心应该亮,清声应该远扬,而不仅仅是让它徒自拥有一身肌骨的光洁与圆融。
有时我在想:一块浑金璞玉,也可以有自己的玲珑、清澈和晶莹剔透的灵感。
瑕瑜易辨,人鬼难分。一块玉石,隐身于泥土,又脱胎于泥土,它总是默默的,气韵生动的,内敛日精月华而不惮于成色的暗淡。
返身自重,美即是玉,玉即是美,它从一开始就具有很强的吸引力:“最好的玉,引来的,是最美的月光。”(朱成玉语)
倾国倾城,惜玉怜香。怀珠抱玉,抑或守身如玉,可佩戴,可摩挲,可静静地倾听它的脉动与呼吸,可孤芳暗自赏而决不可亵玩。
因为,我有一颗始终保持清白的心。
说到一块玉的品质,道理其实很简单:未必做到绝对纯粹与完美,但我确信,瑕一定不会掩瑜,也许无瑕的伪玉易碎,而有瑕的真玉,才最值得收藏。
流动的沙丘
聚沙成丘。一阵风便可以使它流动,风是一种暴力。
飞翔的泥土,你抓不住。
或许,它已经习惯了,自由散漫。一大片赤裸裸的金黄,在蜿蜒起伏的曲线上,因为缺少凝聚与自律,只留下了,一片无边荒凉的记忆。
除了零星的胡杨、红柳与沙棘,连寸草在这里也难以生存。
弥漫的微尘不言坚定,我实在难以捉摸,它究竟属于怎样的立场?
渐渐地位移:一种不确定性,在风与枯枝落叶的作用下不断发生新的变化,不只是堆积,它似乎还不够固定,甚至也不知道,在下一阵风来临之前,何去何从。
水土流失,这足以说明,它还不太安分守己。
风卷沙狂,是一层层沙浪,还是一道道细纹?乡关何处,不闻驼铃,于时光的漠野中连绵与逶迤,大自然梦幻而缥缈的灵机。
它飞旋着:尘归尘,土归土,生也沙丘,死也沙丘,于风发的意气里,磨碎与掩埋着,一根又一根硬朗的骨骼……
老戏台
不合时宜地恋旧。在老戏台上,聚沙成塔,集腋成裘。
这不是简单的生活布景。
起承转合:真实与自然,对立与和解,不影响我淋漓尽致地表达,舞台上的哲学。每一个人都是一个世界,都一次激变都缠绕着意志的冲突:生旦净末丑--
一个个角色粉墨登场,无非是白日放歌纵酒,夜晚秉烛漫游,或者是峰回路转,山重水复,柳暗花明,抑或是绿林打斗,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似乎不用重敲,开场的锣鼓。
在我热爱的角色中间,最想仁孝儒雅,温柔敦厚,一展字正腔圆、宛转悠扬的歌喉,世界需要爱,也太需要理解、尊重与关怀,让春风更加拂面,让秋雨带走离愁。
因此我决定不玩假把戏,不装神弄鬼,也不演衣冠禽兽。
只是我还看见,乱云飞渡,山间冷飕飕的阴风还没有扫尽,大海里的浊浪有时翻滚--
如果需要,我可以充当英雄好汉,考虑做一回刀斧手,甘洒热血,去大义凛然地书写自己的梨园春秋,让那些为非作歹的恶棍,永远牢记我的气节与骨头。
我在,这老的戏台就在。
礼乐齐奏。顺应历史的潮流,三尺戏台,成了我塑造美的自由的理想国。
旧时的马灯
对付黑暗,它的爱憎极其分明。
影子当然模糊不清,像从前的故事一样,但昏天黑地时,态度却绝对不能暧昧。
夜色越来越深。
倘若还要细究下去,我必须说到高高在上的月亮,不知有时它为何选择渎职;还有在虚空的浮云中不作为的星星,它偶尔也抽身而退,与人间渐次疏远--
不只是一种遮蔽与淹没。蝙蝠的黑翅,于盲人的深瞳里飘然而过。
唯有那一盏旧时的马灯,历久弥新,它跟随我多年,迄今仍一如既往地平易近人。
不捕风,不捉影。它的光明就是磊落,穿过岁月的烟尘,在一片阴暗的角落里,有了这一线微弱而飘忽的光,就已经足够。
明与暗的对决,显与隐的较劲,或许并不轻松,但意志一定要坚定。
从黑中看到白。
风中的一闪:芯燃油干,于记忆的深处,落满细碎的灰烬。黑夜的花招,马灯一眼就能识破,让障目的一叶无处遁形--
灯火是夜的花朵。对于阴险,它炯炯有神,一直睁着智慧的眼睛,因为心中一直信奉光明,内心澄明的马灯,就不会惧怕漫漫长夜的悄然降临。
红 烛
或许是被夜色控制得太久,我总想在更深的茫然里请烛光出场,给黑暗一点颜色看看。
习惯在漫长的摸索中学会解构。
我不能容忍,那些见不得人的事越来越多,因为有晚霾掩护,一切都有可能发生,我隐约地知道些什么,却又难以破解,美丽与丑陋相互纠结的光阴的魔咒。
站在阴暗的角落,一直祈望着成为光明的朋友。
捻一捻烛芯,那烛的脸颊一下子就红了。
我不再盲目,炯炯有神的烛火,具有很强的杀伤力,它在寂寞中跳动着,让阴影在人们的心中渐次打消,晚上的念头。
我始终相信:太神秘了,就没有什么透明可言。
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只扑火的飞蛾在它的壮烈里落草为寇。
蓦然回首,于璀璨的一闪中睁大明亮的眼睛。有时,我们在沉默的时候切开滴血的伤口,看灵魂如何在风中轻轻地颤抖?
穿过昼与夜的缝隙,于梦与醒之间摧枯拉朽。捉摸不定的影像,始终看不清;贫血的月亮和暗淡的星宿,也越来越模糊。
光明,其实是从黑暗中生出来的--
持守一截红烛,一生都在与龉龊搏斗。尽管到了最后,它释放着自己全部的光芒,却不会在意,自己的灰烬与泪滴是否有人愿意收留……
梦
一枕黄粱:似乎只有在梦里,才能得到满足的可能性。
一个耽于幻想的病人?
你尽可以吐露自己的心事,无需煞费心机,一定有什么东西深深地打动我们,一种长久而持续的热情。或许因为外界或内部刺激,仿佛它们就贮存在大脑中--
是白昼意识的残迹,影响的焦虑,还是心理暗示与泛灵的感应?
并非相信某种先兆,在梦的王国,但求一切都会向好的方面靠近,抑恶扬善,去伪存真,谁也不想大难临头会遭到什么不幸。
无需拆卸与改装,我有足够的耐心,把一个梦的过程保持完好。黄昏或夜晚的诗人,富于想象的创造,让生命在新的追求中充满着美的憧憬。
把理想当作梦中的神。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我把现实的苦难和那些说我痴心妄想的人看作是异类或是敌人。
回到生活的原点,梦心痛到醒,我在岁月的余温中,只是想让更多的人面对大地上的事情,有着更多的热爱与感恩。
当梦想再一次照进现实,从缱绻的境界中走出,我依然魂牵梦萦:道一声珍重,花开花落,今宵是谁燃炽的烛泪滴红?
轮回与再生:而与入眠之前的我相比,历经多少梦的沉浸,拥有一种透彻与深邃,我已不是我之前那个单调而浅薄的那个人……
瞬 间
昙花一现。风中的蝴蝶,珍惜与眷恋,它瞬间的逗留。
象梦幻一般,岁月匆匆流逝。
寂然色空,云散水流。我们此刻见到的东西,转眼之间,便有可能化为乌有。
万物流变,这世界上一切的一,一的一切,太容易消失。
物因心而显,心因物而有。前生后灭,前灭后生,我于是看见了天地之间的另一种永恒。
飞蛾扑火,于最后的一刹那,表达它自己对于光与热的追求。
凝聚在草尖上的露珠,在阳光的作用下,也越来越接近:一种虚妄。
期待复活与重生:
我与花朵,都生在浮躁的尘世之中,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诸行无常,月色依旧。
划破长空的闪电,在一团团空气中,留下了它的疼痛,它的轨迹,它的星芒,它的伤痕。
我深知,就在生与死的紧要关头,你其实已经扼住了命运的咽喉。
化瞬间为永恒--
我决定不再去申述,百舸竞渡,出入波心的桨与橹,那一瞬间击楫中流的缘由。
目 光
目光是不可能做到持续不断的,因为你不能不眨眼。
凝眸,也只是有限的瞬间。
无论是直接交流还是暗送秋波,它都是非线性的呈现,一种时断时续的过程。
结局,或是另一种开始。
这种关闭的发生,几乎不可避免。
应该恰到好处地运用目光,譬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到夜晚,你只要闭上双眼,就可以把黑暗关在外面;而到了白天,在某个时刻目不转睛,就可以把光明尽收眼帘。
目光中断是暂时的。
我知道它一定还会睁开,但就在这一闭一开之间,或许会错过人生中的某些精彩。细节更不必说,可以不恨,但不能不流露出心底的爱,比如对待爱情,目光一定要缠绵。
一切的一切从瞳孔里,已露端倪:遇到困难,你的目光,一定要坚毅。可以温情脉脉,但面对邪恶,目光却不能不犀利。
眨一下眼。因为我知道,迈过了那一道道坎,再苦的日子也会翻篇。
常常把目光投向远方,当然你也可以回望--
往日的情景,似飞鸿踏雪泥一样若隐若现:站在世界的边缘,我有许多茫然,但这并不影响,我希望有一双炯炯有神、明察秋毫的目光。
蝴 蝶
翩然入梦。在草木深深的香氛里,落满--
星星的灯盏。
夜色中的斑斓,如何由衷地幻化成花朵那一瓣声息相通的微笑?
它一定真实地存在着,但我却没有看见,飞来飞去的蝴蝶,迷离而茫然,翅膀上忽而抽象地关照着,一轮月亮朦胧的反光。
或许只是粲然一闪:梦太虚幻,以至于我们洞彻的目光,也难以揣测,它幽秘的深藏。
一只隐身的蝴蝶:
谜一样的,用一个隐喻潜入梦乡。真理颠扑不破,不用捕捉,你也会真切地感觉得到,草丛中的草,不知因为什么,突然就有了一种活生生的动感。
不再沉湎于,旧梦里的轻与柔。也不愿意,被夹进书卷做一枚枯寂的标本。
它不忘初心,继续深入花丛,守住自己的籍贯。被风吹拂的蝴蝶,把身外之物淡看:
要么,抱紧花蕾的香魂,成为一束午夜的幽光,
或者,于干净的月光下,蝶变和扑扇。
梨花落
一夜春风,吹开了千树万树上飘飞的白蝶。
珠露滴落。
于空寂的神秘中抱紧枝头,一点一点地,打开羽翼的洁与白--
脱胎换骨:肉体与灵魂,究竟谁更持久?
梵音四起。
它们在风中,默默地念诵着大悲咒。花非花,雪非雪,尘归尘,土归土。
如此的白,与清澈:谁又能安顿一朵一朵的香魂?
守身如玉,从骨骼中抽出,澄明中的清凉。
掏尽脉管中所有的般若波罗蜜,都找不到甘泉的出口。
到了最后,我惊喜地发现,弯腰拾起的雪,竟是一瓣一瓣,瓷器似的,白皙的月光。
允许月色洒下恩光,允许鸟儿啁啾,除了一尘不染,我也不再有别的渴求。
风吹浮世,和纷飞的梨花一起白头。
雪落在我的头上,越来越淡。落尘即归心,而梨花,则不愧为修习的高手。
白 鸦
白鸦与黑鸦,只是颜色不同么?
我不知道,白鸦是否还在轻描淡写,皎洁的月亮?
但它的身上,的确有着月亮的反光。
可能是一个深夜,更深的梦吧?
冥冥之中,竟没有看清,它翅膀上的表象,以及斑驳的荒树枝上,被遮蔽的阴影。
黑夜的黑,让白鸦一直不沉默,也不发声。
它有时一闪而过,如入无人之境。
它飞过的地方,一朵白骨的火焰,蓦然闪烁。
生或者死,存在抑或虚无,都不过是命。
不问世事。
错过了时间的星星,东躲西藏,
它总是迷失或眩惑于自己的梦想,它也从来不愿意侧耳倾听:
市声喧闹,似乎一刻不曾消停;
只是那一只白鸦,它浑然不觉--
一片槐树叶的背后,仍旧隐藏着的,一种乌有的寂静……
再次写到月光
说到动情处,那温柔如洗的月光就会慢慢地降临。
而一提及伤心事,挂在天边银钩似的弯月,简直就是一把白刃。
一面是光明,一面是阴影。
不知你是否察觉到,月光的两面性:如冰般冷,如火般热。
真的不敢相信,我再一次望着那遥远的夜空,我无法逐一细数那些慈祥的星星,却不得不在晶莹里指认,兔影与水的歌吟。
你不要总是问我,为什么老是写春江花月?现在,就请你允许我再写她一回。
千江水,也不及我一轮月。
甚至连黑暗也无法向我靠近。已经习惯了广寒的清虚,我原谅了偷得灵药的嫦娥,即使有过错,也不能得理蛮横不让人。
此刻,我不说阴睛圆缺,只想站在千里之外,轻轻地擦拭脸上的泪痕:婵娟谁能与共?
我看见了被月亮拉长的一道苗条的身影。
朦胧中,你尽可以闭月羞花,而我却无法于幻觉的风景中,将她每一滴的寂寞仰脖饮尽。今夜无人入睡,就让我一个人孤守长夜,在温情的血脉中,去寻找冰壶流转的纯净。
离梦不远了。
你一定会记得:桂影扶疏,风高月清,而她则似有似无的飘忽着,一脉绵邈的香魂……
雪山短句
素面朝天,我不得不提到开花的雪莲。
就这么白下去。
我看到一万吨的寂静,都远远地高于人烟稀少的雪线。已经不需要贬低尘埃,我知道它的份量很轻,一定还会被大片神秘的佛光所擦拭。
诸神渴了,只是她们的耳根还算清静。
爱干净的雪山,抛开了世俗的浑浊与污秽之后,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圣殿。
忘记三千烦恼的事,像出岫的白云一样冰清玉洁。
不必故作清高,但灵魂却不能不淡远。向上攀升的太阳,于自身的浑圆中,可以与阴谋、喧嚣以及见不得光明的谎言,彻底地划清界限。
仰望是必须的。
这时你会赫然看到,闪着银光的皑皑峰巅之上的苍鹰盘旋--
而一只苍鹰又能说明什么?
惟有雪莲,一瓣一瓣地开,她就好象是从我梦中失散多年的天真无邪而又自然朴素的妹妹,一脉古典的清香,氤氲着亲人如幽兰般的呼吸。
呵,坐在大雪中的山,我是多么愿意,在你涅槃重生的亮色中,消融或者沦陷……
虚 空
虚空之空,游荡着云的影子。
风之影,于云的动感中,无形无迹,捉摸不定。
我愿意只是虚空的清贫--
在影的幽梦里,空空复空空,然后云一样的恍惚,息息变幻,萦绕于风的超然与轻盈。只是,循着闪电的轨迹,我一直没有找到,苍鹰的羽翎。
四面都是白云。
大隐之隐。苍白无力的虚空,于创世的混沌里呈现太初的寂静。云飘在空寂中,不知自身之所在,应尽便须尽,它一定会拥有心性的灵明--
似乎已经无法确认,影子的虚与实。逍遥于虚空之空,有我与无我,小我与大我,此我与超我,是身如影,如影随形,形影难解又难分--
“我不过是一个影。”(鲁迅语)
飘逝于虚空之空,风吹的梦与影,于淡泊的云里幻化,一种圣净的佛心。
来自: 安徽晓渡 > 《待分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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