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安徽诗歌●诗选粹】冰洁 ▎就那样（组诗）

芦苇

你喜欢吃鱼

我就跟你练习垂钓

每一次，靠在你身旁

一壶老散白

我一盅盅给你斟满

那一年，你悄无声息去了

独钓时

我不敢流泪

怕惊了水底的鱼儿

风掠过湖面，寒凉刺骨

那根芦苇

仿佛怀抱，在向我挪近

那霜白下的腰杆

在斜阳下，一弯再弯

飞渡

无名湖紧挨着边境线

我坐在湖边午餐

数十只野鸭，在捉鱼

风从草原来，又向草原深处去

沒有山峰的遮拦，太阳

从左肩跳到右肩，又跳进湖里

二十分钟后，鸭阵掠过头顶

越过界碑

有一只频频回首，望向我

这些我无法达到的高度

翅膀上，是故乡的白云

距离

山风，松涛，鸟鸣

车窗外，是谁，唤着我的乳名

黎明时我已坐在家中

父亲的烟锅，依然云雾升腾

母亲的眉角，依然鱼尾轻摇

仅仅四个钟头

这漫长，宛若一道一推就开的栅栏

那时，嫁到百里外的大姐

牛车接走时的抽泣，犹在耳畔

那时，我与父亲去看她

山路凸凹不平，风卷土扬

牛车频频将我摇睡

那时，二老乍听说我要远嫁千里

头摇得如拨浪鼓，还说

若我敢同意，要斩断父女关系

那时，一辆永久或红旗牌自行车

是女儿家必不可少的彩礼

后来，四轮车又成了接亲的轿子

此刻，村庄如新娘，春风在迎接

射风

40迈时，如散步

两人聊现代诗歌

60迈时，如晨跑

蝴蝶牵着菜花的纤纤低语

80迈时，如泰坦尼克号

碧涛翻滚，身体内的浪

一层一层地向后退去

100迈时，旷野像一张弓

搭在风弦上的，是我

绷紧的身躯

就那样

雪纷纷扬扬

你也在，下着

在你的琴声里

诗句里

吻着，并落着

由远而近

雪就那样一直落着

雨

雷声与闪电

两块石头，静坐

遥对的眸子

长出湿漉漉青苔

蔓延的双手

仿佛在彼此

轻抚着旧痕

心事

星移微步

梅瓣纷飞

信笺煮酒

三月的琴弦

搁浅在你眉角

火炉中光在舞蹈

我在杯中

迷路，燃烧

种子

泥土里的筋骨

有石的坚韧，刀的锋芒

谷雨掏出这些

蜷缩太久的

身体，如夜空的星子

雪后的天空

终于放下了

阴沉如铁的包袱

用纯净的留白开始淘洗

江山。美人。今夜的红酒

将不再燃烧守候的荒芜

让一个梦寻到出囗

湿漉漉的拐角，偶拾几声鸟鸣，一条宽敞的马路

穿过星空

迎接黎明的大海

一次次，被暗礁羁绊

被山峰推远，执念

被泡沫打湿

翻卷，是谁惯用的手段？

高高举起又重重抛下

不甘跌落的浪花，撞破

崖石，瓦解风沙，只有回旋俯冲，才能撕下身后

每张虚伪的、龌龊的

腐朽的、邪恶的人皮面貝

敲出那些骨头里藏着的“小”来

以洁净的双手，去抚摸

连着脐带的黑夜之子

值班编辑：彭剑明

冰洁，原名王金荣。满洲里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中国诗人》《木兰文学》《诗潮》《辽西风》等诗刊。获2017——2018年度《中国诗人》提名奖、一线诗人2018年度奖等。《中国西南当代作家》杂志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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