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安徽诗歌●诗选粹】刘海霞 ▎看不见的流逝（组诗）

途中

浅滩散落一些大人和孩子

不时躬身捡起一串惊叫

躲进巨大的浓荫，你的声音

在光斑里时断时续

尘事如沙，海水灌满脚趾

漫上来也无法冲洗干净

多年后，阳光依然热烈

露出石块下那只小螃蟹

在牢牢钳住的大手里

惊慌，甜蜜，无所适从

礼物

不均匀的光斑

顺着酸枣树叶间隙

涂抹小茶桌和围坐的人

一会儿摇一下

不必等到九月再来

这样的午后

你看枣花又落了一层

掉进茶碗里那枚，眼神怯怯

比阳光叮咬出的麦粒香

还新鲜

声音里反向的天空

蜜蜂的，蝴蝶的叫声

纤细富有弹性

更自由的是宽阔的颜色

太阳内部的微微颤抖

“油菜花啊，油菜花……”

坐在地头反复吟唱

暮霭就会慢慢靠过来

流出明黄的忧伤

田野烟雾匍匐

火是一点点着起来的

看不到火焰

植物繁茂如尘世，有很好的隐蔽性

手持火种的人

把露珠涂上草尖，也将整棵树

擎向云端

烟雾缠绕枝蔓顺风

此起彼伏如大地喘息

低头拨开旧根下新绿

忘了追究谁是纵火人

长椅上的人

身上残留的夕光

许久未动，暮色开始啄食身后的绿

我紧走几步

踩住最后一缕光线

她扭身甩了甩长发

探起身子

替我，也替被追赶的云朵

勒紧黑暗的缰绳

龙山寺

1、

山顶燃起白雾

谁点燃这支供香

谁匍匐在地

2、

雨在阶前

磕破了膝盖

也只能把自己留在门外

3、

从殿里洒扫到廊外

雨在清洗雨

我在清洗我

雨没有停

已没有我

4、

饭前，唱诵临斋仪

没记清诵词

耳朵里，师父摇动的铃音

一直响

一直长

5、

三只白鸽

低头啄食雨粒

它们轻手轻脚

唯恐啄痛

这一片水洼，和水洼映照的影子

――而这终归虚无

――在太阳出来之后

放下对春天的误解

掰掉几片萎蔫的叶子

多肉剩下一颗

孤零零的头

几处伤口，每天都低头看一眼

仿佛看了

就可以不疼

就可以替他疼

――每个伤口都是一座火山

蒸腾着叶片和眼神

许多美好不急于说出来

卖花女子指着茉莉，丽格海棠

花瓣人影重重叠叠，雨雾也沾着香

雨不急不慢

一小口一小口融化树荫街角

热腾腾的对话和脚印

我们彼此相认

没有说出欣喜

头顶的雨珠打着颤

明亮，矜持

不急于滑落

看不见的流逝

黄昏摊开手掌

清醒的事物陷入迷蒙

我和酢浆草捂住眼睛

不敢抬头，凉意不断拍肩――

天空复制大地模样

躲进无限重叠的影子深处

假装流逝没发生

我拉不住影子

它们正跨过栏杆，一路覆盖更多

低矮之物

一些事物被重新安排

如果你原意

可以叫她婆婆丁，黄花郎

或者规规矩矩的学名：蒲公英

清热，凉血，解毒

如胃寒可加几粒枸杞

像她名字――来自婆婆的叮嘱

雨后，一把小铲阻止它

漫山遍野疯跑

择洗干净

又会在晾台支愣起黄耳朵，

继续辨别田野的风

隔两日，会有种子抖开翅膀

但不急于飞翔

值班编辑：夏青山

刘海霞，山西襄汾人。山西省作协会员，中国电力作协会员，诗作收录若干选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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