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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欢乐的千古名句,颠覆了我对诗人的狭隘想象。

 素笛轩 2020-08-22

诗必盛唐,词推两宋,这是学界公认的赞语。但即便是在这样一个大神满天的黄金时代,还是有无数另类的原创者选择了蔑视传统,剑走偏锋,他们不求名,不求利,只是默默履行着一个诗坛宠物平凡而又崇高的使命:为往剩继绝学,为万世传笑柄。

今天的河图洛书,我们就一起看看这些人吧。

死守大唐文化底线

武周时期左卫将军权龙襄粗鲁无文,却自夸擅长写诗,曾作《秋日述怀》:檐前飞七百,雪白后园强。饱食房里侧,家粪集野螂。旁人看不懂这诗,他得意地解释:鹞子在房檐前飞,值七百文,洗完衬衣挂后园,干白如雪,吃饱饭躺在床上,突然内急上了趟茅厕,引来了一大堆野地里的屎壳郎!还有所谓“无事向容山,今日向东都,陛下敕进来,令作右金吾”这样的句子。太子讽刺他的诗道:如此诗章,趁韵而已(也就勉强凑个韵)。

大王诗中的问题,不是格律没入门就是语句不通,不是值得探讨的分歧。

和大多数胡人一样,叛首史思明起初不识汉字,称帝后却补习文化,爱上了吟风弄月。某次要将一篮樱桃赐给儿子史朝义(封怀王)和下属周贽,便展开彩笺,抓起笔歪歪扭扭地写了一首五绝:樱桃一笼子,半赤一半黄。一半与怀王,一半与周贽。可以想象边上的人忍着不敢笑有多难受。有人提醒他不合韵,应该把“一半与怀王”放到后边时,史思明怒骂道:韵是个神马东西?敢让我儿子排在周贽后面!

另一首七绝《题石榴诗》有所进步——三月四月红花里,五月六月瓶子里,作刀割破黄胞衣,六七千个赤男女。写完后,越看越觉得赞,让人抄写了多份,到各地张贴显摆(郡国传写,置之邮亭)。要说史思明也真是幸福,多少被埋没的才子在史上未能留下只言片语,而他的“绝”句虽然《全唐诗》里羞于收录,却被眼毒的史官挑出流传下两首!当然这些出身军旅的草莽人物,无知无畏涂个鸦不能作数,不过这也从一个侧面证明了写诗已经成为了大唐的全民时尚,只要略识几个字,便要大笔一挥贻笑留芳。

诗俗三界:恶俗、俚俗、通俗

诗赋大兴的年代,人人都想通过惊世杰作一跃成为国家级网红,捞个一官半职,觉得当不成白居易,学学王梵志总是可以的。但白话诗的通俗不是鄙俗,更不是恶俗,没有深厚的文学功底和人生历练,根本达不到那种境界。中唐时期对于诗歌的认可标准已有所降低。淮南节度使杜佑派人将崔叔清写的一摞诗稿,送进京城进荐给唐德宗。皇帝读完后对快递员说:这种垃圾也拿来给朕看!到底这种被讥为“准敕恶诗”的一百篇差到何种程度,因为没能留下来所以无从评判,但好歹皇帝耐着性子看完了,也算给了杜佑一点面子,因此想必要比上文的那些奇葩好上许多,只是过于平庸而已。

但到了晚唐末世,稍微带感的庸诗已经可以作为升迁的有力之助了:范阳卢延让考进士二十五次落榜,郁闷到极点,忽然有天开窍了——现在撸猫撸狗的多,写点汪诗和喵词可能会上头条。于是就试着写了几首投送到几个诗界名流那里,几位前辈一看拍案叫好:哎呀,真是千古名句,你看看,“饿猫临鼠穴,馋犬舐鱼砧”,多么生动形象。还有“栗爆烧毡破,猫跳触鼎翻”,很有画面感啊,你终于get到作诗的要点了。

卢延让凭着特色诗歌顺利考中了进士,从此走上人生巅峰,接受采访时激动地表示:在这里衷心感谢猫猫狗狗们带给我的灵感(竟得力于猫儿狗子也)!

这届诗人不行啊,这让我怎么去向皇帝交代!

翻身打脸没商量

百余年后诗词教育虽然更为普及,但可能是因为长短句更加流行的缘故,所以五言七言的基本规矩还需要经常提醒。北宋仁宗年间,身为御史的唐介跟着别人起哄,写奏章弹劾文彦博,皇帝勃然大怒,将唐贬到了遥远的春州(广东阳春)。临行前同僚李承之写诗送行,其中有这么几句:去国一身轻似叶,高名千古重如山。并游英俊颜何厚,未死奸谀骨已寒。这首诗很显然是幸灾乐祸、冷嘲热讽,唐介看完后颇感愤懑,可又因自己现在倒霉,只能苦笑一声,将赠诗揣进怀中,上马赶路。没想到过了不久,文彦博不计前嫌,在皇帝面前保举唐介,唐介重新回到京城为官。

李承之听说后坐不住了,怕唐介记恨他,便亲自登门,要求拿回自己当初那首恶意满满的送别诗。唐介一脸嫌弃,从书箱里直接取出诗稿,扔还给李承之,撇着嘴说“这种根本不押韵的破诗,我也没想留着!放心我不会抓住这个报复你的。”李承之茫然不解:“哪里不押韵,我读着挺押韵啊。”唐介转过身叹了口气,戳着纸:“老李,拜托你去报个诗词班吧。山字是十五删,寒字是十四寒,这都不知道你作个啥诗!”李承之听了,满脸通红,嘟囔着嘴说“人家用的是未来的中华新韵嘛……”

唐兄,我又按你的建议改了韵,重新损了你一顿,这回该没毛病了。

看不懂是你的问题

虽然出韵,至少这首诗格局还行,但有些就属于七拼八凑,毫无章法了,只能给人当做笑料。北宋哲宗有一回得病拔火罐,太监想给他解闷,讲了个本朝的段子,听得皇帝肚子疼,差点从床上滚下来:

话说有个宗室子弟,平日酷爱作诗,往往信手拈来,而且自我感觉良好,怎奈诗才太高,每次都无人能懂。有一回朋友来访,这位赵先生拿出自己刚写完的五律,得意地在朋友面前吟诵起来,朋友听完照例一脸懵圈。

“兄台果然大才槃槃,陆海潘江,恕小弟愚钝,未晓其妙,烦请解读一番。”

“老兄客气了,小弟的诗名为即事诗,就是某天发生之琐事,入诗成句也。”

“诗题小弟倒是明白,但不知首句——日暖看三织,风高斗两厢,究竟何意?”

“那日天气晴朗,闲来无事,看三只蜘蛛织网,就叫看三织;外头风大,两廊下麻雀打架,故曰斗两厢。”

“原来如此。可是下边一联——蛙翻白出阔,蚓死紫之长,在下依然不解。”

赵某笑道:“青蛙翻身露出雪白肚皮,被人踩扁了伸出四腿像个出字,岂不是白出阔?蚯蚓死了身体僵紫,折成数段类似个之字,所以叫紫之长。”

“啧啧,真是神来之笔,开古人未有之境,青莲再世,也不过如此吧!”

于是我馒头一扔,就去“接建章”了。

“贤兄谬赞了,听我细细讲来。下一联‘泼听琵梧凤,馒抛接建章’——我早上一边吃泼饭(冷饭兑热水),一边听邻居家传来的琵琶曲《梧桐引凤》。此时门房来报,说故人建安章秀才来访,于是我馒头一扔,跑去迎接老友。”

朋友大惊道:“赵兄末句中言:归来屋里坐,打杀又何妨。难道你把老友骗入房中弄死了不成,到底为了啥?”宗室子弟大笑道:“小弟是大宋好青年,怎会如此残暴。我是说,送走了老友,我回到屋里,偶然看到门后贴了一张钟馗打鬼图,心中感慨,这小鬼着实可恨,画师只画举起铁尺要打未打的样子,太不过瘾,干脆就画钟馗一尺子把小鬼拍个稀巴烂,那才解气!打杀小鬼又有何妨嘛。”

即事诗解释完毕,看着这位老兄眉飞色舞求表扬的兴奋劲,朋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深深作揖道:“赵兄真是天纵英才,小弟自愧不如,你开心就好。”说完匆匆告辞。赵某望着他的背影,略感失落地拍打着手里的铁尺,喃喃自语:“屋里再多坐坐,又有何妨……”

本期的河图洛书到这里就结束了,不知道大家看到这些奇葩诗句有什么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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栏目策划:彦稠;图文编辑:旧拾

河图洛书 · 191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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