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管01《08
六莊公六年
管锥：時間體驗，難落言詮，故著語每假空間以示之，强將無廣袤，若“往日”、“來年”、“前朝”、“後夕”、“遠世”、“近代”之類，莫非以空間概念用於時間關係，各國語文皆然。《易·坤》：“行地無疆”，《正義》：“‘無疆’有二義，一是廣博，二是長久”钱老说；约769-约819Anacharsis）嘗fourfingers’breadthinthickness），因言“舟中人去死亦纔四指耳”（thepassengerswerejustsofarfromdeath.）。蓋謂空間之厚薄也，而“去死半寸”、“死止隔紙”則謂時間之舒促也吾國古代計晷之器尚不便捷，醫經中輒假行路以示歷時，如唐王燾《外臺秘要方》卷一《
管锥：【增訂五】李商隱《無題》之二：“重帷深下莫愁堂，卧後清宵細細長”；“長”可兼用於時間、空間，此處則專指時間；“細細”習用於空間，却移以刻劃時間之遲緩難度。“細細”者，逐杪以待寸陰之移，愈覺長夜之漫漫無盡……匠心創運足爲詩歌反常之佳例矣。參觀《談藝録》（補訂本）第六○則“後説”條補訂。莊公十年
管锥：曹劌謂“肉食者鄙，未能遠謀”，尚含意未申，得祖朝之對庶無賸義。
抟扶摇按：《説苑?善説》記東郭祖朝反驳晉獻公，说：“食肉者一旦失計於廟堂之上，臣等之藿食者寧得無肝腦塗地於中原之野與？”“寧得無”，“岂非”也。祖朝把话说彻底了。曹劌说话还是含蓄了后一句的。这是因为祖朝是第二次对晉獻公说话。他对晉獻公前一次对他说话不满意，于是第二次进一步申说。但曹劌是第一次回答提问。这一般自然是简短、简单，表达个总意思就行了，比如“因为那些当官的没远见”。如果一上来就先论断，后说理，再陈情，最后再重申结论。这给人什么印象？就曹劌面临的情境而言，是罗嗦。第二，曹劌说话是答乡人问，他有必要对他们尽说想法吗？因此《左传》写曹劌说话是含而不露，这写法是很贴切的。第三，《左传》是史书，“约言示制”是一条著述准则。因此就整个事件而言，左氏约言曹劌之言，而详写战争过程，让这样的过程描写去激发读者反思“肉食者鄙”如何，以及假如这“鄙”实现的话，鲁军的结局会怎样。这正是《左传》笔法妙处。可是《説苑》不同，首先它是“小说”，因此不讲究“约言”，而要逞能摆活，比如说书。其次，《説苑?善説》里，祖朝是对君王晉獻公说话。獻公是最后拍板者，祖朝能不把话讲详细而讲清楚吗？祖朝只要做到“尽而不汙”就好。下级对上级陈词，下级要这样。只要是英明的上级，也会要求下级这样。比如粟裕数电毛泽东，“斗胆陈词”，这是把话说尽。而毛泽东电请粟裕来以面对，这是上级要求下级把话说完，当面说比电报说更容易说“無賸義”。第三，祖朝是反驳。反驳一般要求把话更加说彻底。因此，祖朝的话可以用在教学上，作为对曹劌话的脚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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