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诗所展示的是
我觉得,黄潮龙的以香蕉为题材的诗首,可贵之处在于其统一个己对人生的体悟于香蕉园,在蕉园中展示他的人生真相。据此,我们可虚拟诗人就是那蕉园园主,他祥和的姿态与香蕉们相处,香蕉们便是他的相知、相亲、甚至相爱。在别人无法参悟的时候,诗人已经与它们有了一致的语言,他与它们日夜交流,彼此的心是透彻明白的,彼此的故事是毫无隐蔽的。于是,蕉园中的所有故事,便渗透了诗人个己的生活情绪,蕉园的兴衰直接映射出诗人的喜忧情绪及对社会人生的深度关怀。 同时我们知道,香蕉一年只开一次花,结一次果,一年一个周期,当果实为人摘下之后,也意味着香蕉树的生命已经到达尽头,人们会用锄头或刀把将庞大的一株香蕉树砍倒,明年长出来的是逝去香蕉树的儿子儿孙。这也意味着,香蕉之一年与人之一生有着同样的寓意,不可重回,不再重复,风雨阴晴,都必须直面。蕉园便成了诗园,一树一花一草寓于一词一句,花草树木的姿态,便是诗人参照人生的姿态,从中我们可以感受到,在这个诗歌的蕉园中,浓郁的是诗人各种心情思绪。 如《我们的蕉园》写道: 我不知道 我们的蕉园 是怎样的一种现实意义 用手剥开蕉皮 剥开国语滋润的诗歌 香蕉纤纤的身影 是语言的本质 我们的蕉园 常常给我带来好的心情 让我看到经过淘洗的民谚 朝着泥土静静滴落的方向 从中知晓,在诗人的诗绪里,蕉园是一个现实意义的境地,而不仅仅是农业庄园;蕉园在现实意义与诗人的理想向往之间存在着和谐的自然因素,这是诗人所看到的自然状态的蕉园及蕉园中的物态(女人、农人、泥土等)。然而和谐只是自然状态的一面,破坏是自然状态的另一面,制造破坏的是蕉园以外的因素。 《台风一号》可以看见破坏的因素:
台风可以作为具有现实意义的意象来解读,它是制造破坏的主体。在美丽诗意的蕉园中,一切都因为台风的破坏而遭受苦难,伤害是深重的,一株株蕉树倒下,意味着蕉树们将错过季节而遗憾一生。以此挖掘诗人希冀表达的台风的现实意义,可以作为一种构造不和谐因素的生活之风,它吹刮着诗歌的世界,使平宁的生活起波浪,令安静的思想焦躁不宁,这应当归咎为生活中的点点滴滴的失落与忧伤。 然而,在诗人的蕉园里,我们看到的是一个整体上比较安宁、优美的诗歌境界。 《蕉乡九月》:“一扇蕉叶/鼓动着秋的气息/串串丰收的蕉果/指出九月的方向/我已清楚地看到了/“三高”农业的绿袂角”。丰收成就一份喜悦,停留在农人的心头,驻立在诗人的心头。 《五月的阳光》:“蕉叶伸展语言的双手/酿造生活的幸福/蕉香弥漫的黄昏/夏天的乳房日渐丰满”。蕉俨然成了诗人不可多得的诗歌因素,描绘起来恬美而温馨。 《月夜,一把吉他在蕉园悠悠响起》:“乐音响起的时候/耳朵最大限度得到享受/蕉乡、蕉园、蕉农、蕉事……/最平淡最真切的声音”。这是令人遐思万千的优雅诗境。 我这样设想黄潮龙香蕉诗系列趋于优美主题的缘故:实际上,现实蕉园以及蕉园中排除不和谐因素之外的一切物态,都凸现出诗人强烈的梦想追求。
香蕉成为黄潮龙诗歌独特的意象,可谓寓意尤深。香蕉在诗人的印象中是深刻的,这或许是诗人的生存境地层次的暗示。以香蕉这个诗歌意象为主牵带出来一串诗歌意象,如蕉女、月光、阳光等,则妥帖地形成了诗歌奇特的意境。走进他的诗歌,俨然走进一望茫然的香蕉园,那巨叶接受阳光的沐浴,承受风雨的洗刷;蕉园中欢乐祥和的气氛,是诗人所向往的欢乐祥和;蕉园中破坏、挫折的情景,是诗人的人生经验或感悟的展示。在那一望茫然的蕉园中,诗人以诗歌的形式来表达梦想。从中我们可以隐约地感受到诗人的一番苦心,一种善良,以及一片真诚。 蕉园经受风雨洗刷之后,从诗人的双目中能发现他对世态悲凉的怜悯之心,如《蕉树倒下之后》写道:“摧残令蕉树死亡/死亡昭示着再生/折断的蕉树/一如一根根不朽的傲骨/让我多出一身安逸的肉体/敬意由此产生”。俨然一出悲剧,被破坏的因素破坏之后,留下来的并非伤忧及痛苦,而是一种怜悯、同情,甚至“敬意”,因为诗人看见了一种力量。物态如此,世态亦然。 蕉园中所展示的浪漫的故事情节,则隐藏着诗人真诚的人生向往:那种温馨和谐的生活情景。诗人以私心寄公心,以个己之意寄大众之情,以社会责任代替个人情怀。 《女人和蕉》:“透过蕉叶跳动的绿/坐在生活和爱情快乐的芒上/女人和蕉/正和伟大的土地一起创造内容”。 《一群劳动的蕉女》:“一群劳动的穿红衣蕉女/一句句千年不变的植物箴言”。 《建筑蕉园之七》:“夏天的太阳把阳光无私奉献/一个蕉女脱下唯一的外衣/为身边的男人挡光扇凉/风不时吹拂她粉红的单薄内衣//猛然,蕉女含羞带涩/轻轻捶打男人粗壮的胳膊/做这事撒这娇时/男人的眼睛正好落在/女人压抑已久的乳房”。 可见,诗人在诗歌中见证了蕉园中的许多浪漫情绪及情景,温馨和谐,爱与美的元素令人向往。 《蕉果,在冬夜里受冻》:“蕉农,躬身拾起掉落在地下的蕉果/如拾起一声细瘦弯曲的叹息/木然成一株自己种植的植物/满脸是蕉叶遗落的青色”。对蕉农一直怀有敬意及同情。 《香蕉基地》:“我听到了试管苗长高了的声音/台湾“成廉斯”、福建“天宝”/这些“三高”、“四化”现代农业/在温情的心地上/密密麻麻地抽出良好的蕉”。诗人为此而喜,为此而欢,心时刻牵系着。 《祝福蕉乡》: 蕉乡坐落在江南的静谧中 一声蛙呜淹没了夜晚 偶尔一二村民 将舞池漏出的音符 出入在农事的深处 蕉乡的夜晚幽深 常有大片大片的月光 和善地轻叩木门 令人梦中惊醒 润湿了一半衣衫 作为诗人 我祝福蕉乡 此诗更可见诗人对蕉,对农人,对那些本质的劳动者的特殊情怀,在蕉园中驱遣诗行行走,诗人便是其一蕉农,他欢喜快乐,与其它蕉农蕉女在一起,共同建筑着他们的蕉园。 在诗人黄潮龙的内心,生活便成了诗歌的对象,以一种诗意的情怀生活,这实在是有着浪漫主义色彩的人生。从另一个方面想,诗歌作为一种“美”的艺术,应当是诗人所追求的梦想,他希冀诗意地栖息在人间,活得自由,活得明白。 《蕉园上,读王家新的诗》写道:“当一只蝴蝶飞起/阳光和蕉园再一次将它捕捉/谁这时候来到蕉园伫望/谁就会承担一种命运/蕉丛随风起伏/如同心灵难以抚平/你开始接受记忆的审判”。看来那是一种悠然的姿态,然而不然,“在蕉园,读王家新/阅读变得困难/死者在词语间挪动/我让诗歌紧紧咬住”,诗人意识到,要将诗歌与蕉园紧密地联系在一起,是需要个己情愿的;诗歌中的蕉园与现实中的蕉园总不那么一致,就像生活理想与生活现实并不相符,诗人所做的,更在意于“建筑蕉园”,而并非享受于现状的蕉园。 《建筑蕉园》写道: 一 建筑蕉园,千万要在这多情的春日里 勤快的锄头在大地走过 一遍遍把泥土切开 朴素的蕉民原始的耕作姿势 一次次丰富了蕉园 蕉女银铃的笑声 把躁动的蕉乡整个儿湿透 一株蕉苗在采诗木铎的不远处 被愉快地植下 …… 二 蕉乡,适宜生长诗歌 蕉园,适宜孵育月亮 …… 四 饿了,蕉民喜欢裸着双脚 三五成群地坐在 刚被阅读过的晚报上 掏出各自被生活所累的心 把嘴唇咬成青涩的蕉果 …… 六 一个诗人躲在蕉园里 他捡起既雅又俗的素材 泥土馈赠的原始味道 悠然写诗 …… 十 建筑蕉园 绿油油是 水灵灵是哪条河流 河流从原野深处横穿而过 原野翠绿青葱,蕉园碧波万顷 …… 十一 我们一同体验生活的种种 你说心里多了一份牵挂和美丽 我命定是你此生唯一的护蕉人 …… 可见,蕉园现实意义是诗人心中梦想,“建筑蕉园”是诗人最本质的诗歌主题;建筑一个梦想,并与人分享梦想,是诗人对于现实生存问题的另向思索,他正在途中。 现实与梦想,是所有诗人都希望展示的诗歌主题,黄潮龙的香蕉诗,难得可贵之处在于将诗与香蕉联系在一起,实质于生活中,香蕉与农民联系在一起,农民与底层联系在一起,由此而将诗歌最真实的句子伸进生活最本质中去,看起来是下里巴人的作法,品读起来却有阳春白雪的意味。诗歌与人文关怀、社会责任感的联系,表明诗人是“人民”的诗人,诗歌是“人民”的诗歌。不需要太高调的呐喊,单从那平静的抒写中看来,我们便可以品味到一种亲切,一股乡土味,一种真诚。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