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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的蕉园与梦想——读黄潮龙香蕉诗 | 黄春龙

 深圳文学 2020-08-23

一首诗所展示的是人人生片段的真实,一群诗所展示的则是诗人本质的人生真相。我在掘作《诗歌创作三象论》中写道:“在一首诗里,诗人从创作到完成全过程,创造一种诗境,不管此诗境状况如何,每一首诗都包含一种诗境。诗人通过意象,组合和语言将诗情表达出来,其中诗歌情感基调也含在其中。……一首诗体现本诗的风格,而多首诗体现诗人的整体风格,这体现诗人的再创造。一个诗人在创作中,某种情调是大体相同的,表现的风格便一致。”由是而关照诗人黄潮龙的香蕉诗,实在有令人耳目一新之感。

一、蕉园,诗园

  

我觉得,黄潮龙的以香蕉为题材的诗首,可贵之处在于其统一个己对人生的体悟于香蕉园,在蕉园中展示他的人生真相。据此,我们可虚拟诗人就是那蕉园园主,他祥和的姿态与香蕉们相处,香蕉们便是他的相知、相亲、甚至相爱。在别人无法参悟的时候,诗人已经与它们有了一致的语言,他与它们日夜交流,彼此的心是透彻明白的,彼此的故事是毫无隐蔽的。于是,蕉园中的所有故事,便渗透了诗人个己的生活情绪,蕉园的兴衰直接映射出诗人的喜忧情绪及对社会人生的深度关怀。

同时我们知道,香蕉一年只开一次花,结一次果,一年一个周期,当果实为人摘下之后,也意味着香蕉树的生命已经到达尽头,人们会用锄头或刀把将庞大的一株香蕉树砍倒,明年长出来的是逝去香蕉树的儿子儿孙。这也意味着,香蕉之一年与人之一生有着同样的寓意,不可重回,不再重复,风雨阴晴,都必须直面。蕉园便成了诗园,一树一花一草寓于一词一句,花草树木的姿态,便是诗人参照人生的姿态,从中我们可以感受到,在这个诗歌的蕉园中,浓郁的是诗人各种心情思绪。

《我们的蕉园》写道:


我不知道

我们的蕉园

是怎样的一种现实意义

用手剥开蕉皮

剥开国语滋润的诗歌

香蕉纤纤的身影

是语言的本质

我们的蕉园

常常给我带来好的心情

让我看到经过淘洗的民谚

朝着泥土静静滴落的方向

从中知晓,在诗人的诗绪里,蕉园是一个现实意义的境地,而不仅仅是农业庄园;蕉园在现实意义与诗人的理想向往之间存在着和谐的自然因素,这是诗人所看到的自然状态的蕉园及蕉园中的物态(女人、农人、泥土等)。然而和谐只是自然状态的一面,破坏是自然状态的另一面,制造破坏的是蕉园以外的因素。

《台风一号》可以看见破坏的因素:

又一只蕉果掉下

宁静到达的时刻

我的手无法与阳光相握

台风可以作为具有现实意义的意象来解读,它是制造破坏的主体。在美丽诗意的蕉园中,一切都因为台风的破坏而遭受苦难,伤害是深重的,一株株蕉树倒下,意味着蕉树们将错过季节而遗憾一生。以此挖掘诗人希冀表达的台风的现实意义,可以作为一种构造不和谐因素的生活之风,它吹刮着诗歌的世界,使平宁的生活起波浪,令安静的思想焦躁不宁,这应当归咎为生活中的点点滴滴的失落与忧伤。

然而,在诗人的蕉园里,我们看到的是一个整体上比较安宁、优美的诗歌境界。

《蕉乡九月》“一扇蕉叶/鼓动着秋的气息/串串丰收的蕉果/指出九月的方向/我已清楚地看到了/“三高”农业的绿袂角”。丰收成就一份喜悦,停留在农人的心头,驻立在诗人的心头。

《五月的阳光》“蕉叶伸展语言的双手/酿造生活的幸福/蕉香弥漫的黄昏/夏天的乳房日渐丰满”。蕉俨然成了诗人不可多得的诗歌因素,描绘起来恬美而温馨。

《月夜,一把吉他在蕉园悠悠响起》:“乐音响起的时候/耳朵最大限度得到享受/蕉乡、蕉园、蕉农、蕉事……/最平淡最真切的声音”。这是令人遐思万千的优雅诗境。

我这样设想黄潮龙香蕉诗系列趋于优美主题的缘故:实际上,现实蕉园以及蕉园中排除不和谐因素之外的一切物态,都凸现出诗人强烈的梦想追求。

二、蕉园,梦想

 

香蕉成为黄潮龙诗歌独特的意象,可谓寓意尤深。香蕉在诗人的印象中是深刻的,这或许是诗人的生存境地层次的暗示。以香蕉这个诗歌意象为主牵带出来一串诗歌意象,如蕉女、月光、阳光等,则妥帖地形成了诗歌奇特的意境。走进他的诗歌,俨然走进一望茫然的香蕉园,那巨叶接受阳光的沐浴,承受风雨的洗刷;蕉园中欢乐祥和的气氛,是诗人所向往的欢乐祥和;蕉园中破坏、挫折的情景,是诗人的人生经验或感悟的展示。在那一望茫然的蕉园中,诗人以诗歌的形式来表达梦想。从中我们可以隐约地感受到诗人的一番苦心,一种善良,以及一片真诚。

蕉园经受风雨洗刷之后,从诗人的双目中能发现他对世态悲凉的怜悯之心,如《蕉树倒下之后》写道:“摧残令蕉树死亡/死亡昭示着再生/折断的蕉树/一如一根根不朽的傲骨/让我多出一身安逸的肉体/敬意由此产生”。俨然一出悲剧,被破坏的因素破坏之后,留下来的并非伤忧及痛苦,而是一种怜悯、同情,甚至“敬意”,因为诗人看见了一种力量。物态如此,世态亦然。

蕉园中所展示的浪漫的故事情节,则隐藏着诗人真诚的人生向往:那种温馨和谐的生活情景。诗人以私心寄公心,以个己之意寄大众之情,以社会责任代替个人情怀。

《女人和蕉》:“透过蕉叶跳动的绿/坐在生活和爱情快乐的芒上/女人和蕉/正和伟大的土地一起创造内容”。

《一群劳动的蕉女》:“一群劳动的穿红衣蕉女/一句句千年不变的植物箴言”。

《建筑蕉园之七》:“夏天的太阳把阳光无私奉献/一个蕉女脱下唯一的外衣/为身边的男人挡光扇凉/风不时吹拂她粉红的单薄内衣//猛然,蕉女含羞带涩/轻轻捶打男人粗壮的胳膊/做这事撒这娇时/男人的眼睛正好落在/女人压抑已久的乳房”。

可见,诗人在诗歌中见证了蕉园中的许多浪漫情绪及情景,温馨和谐,爱与美的元素令人向往。

《蕉果,在冬夜里受冻》:“蕉农,躬身拾起掉落在地下的蕉果/如拾起一声细瘦弯曲的叹息/木然成一株自己种植的植物/满脸是蕉叶遗落的青色”。对蕉农一直怀有敬意及同情。

《香蕉基地》:“我听到了试管苗长高了的声音/台湾“成廉斯”、福建“天宝”/这些“三高”、“四化”现代农业/在温情的心地上/密密麻麻地抽出良好的蕉”。诗人为此而喜,为此而欢,心时刻牵系着。

《祝福蕉乡》:


蕉乡坐落在江南的静谧中

一声蛙呜淹没了夜晚

偶尔一二村民

将舞池漏出的音符

出入在农事的深处

蕉乡的夜晚幽深

常有大片大片的月光

和善地轻叩木门

令人梦中惊醒

润湿了一半衣衫

作为诗人

我祝福蕉乡

此诗更可见诗人对蕉,对农人,对那些本质的劳动者的特殊情怀,在蕉园中驱遣诗行行走,诗人便是其一蕉农,他欢喜快乐,与其它蕉农蕉女在一起,共同建筑着他们的蕉园。

在诗人黄潮龙的内心,生活便成了诗歌的对象,以一种诗意的情怀生活,这实在是有着浪漫主义色彩的人生。从另一个方面想,诗歌作为一种“美”的艺术,应当是诗人所追求的梦想,他希冀诗意地栖息在人间,活得自由,活得明白。

《蕉园上,读王家新的诗》写道:“当一只蝴蝶飞起/阳光和蕉园再一次将它捕捉/谁这时候来到蕉园伫望/谁就会承担一种命运/蕉丛随风起伏/如同心灵难以抚平/你开始接受记忆的审判”。看来那是一种悠然的姿态,然而不然,“在蕉园,读王家新/阅读变得困难/死者在词语间挪动/我让诗歌紧紧咬住”,诗人意识到,要将诗歌与蕉园紧密地联系在一起,是需要个己情愿的;诗歌中的蕉园与现实中的蕉园总不那么一致,就像生活理想与生活现实并不相符,诗人所做的,更在意于“建筑蕉园”,而并非享受于现状的蕉园。

《建筑蕉园》写道:


建筑蕉园,千万要在这多情的春日里

勤快的锄头在大地走过

一遍遍把泥土切开

朴素的蕉民原始的耕作姿势

一次次丰富了蕉园

蕉女银铃的笑声

把躁动的蕉乡整个儿湿透

一株蕉苗在采诗木铎的不远处

被愉快地植下

……

蕉乡,适宜生长诗歌

蕉园,适宜孵育月亮

……

饿了,蕉民喜欢裸着双脚

三五成群地坐在

刚被阅读过的晚报上

掏出各自被生活所累的心

把嘴唇咬成青涩的蕉果

……

一个诗人躲在蕉园里

他捡起既雅又俗的素材

泥土馈赠的原始味道

悠然写诗

……

建筑蕉园

绿油油是片原野

水灵灵是哪条河流

河流从原野深处横穿而过

原野翠绿青葱,蕉园碧波万顷

……

十一

我们一同体验生活的种种

你说心里多了一份牵挂和美丽

我命定是你此生唯一的护蕉人

……

可见,蕉园现实意义是诗人心中梦想,“建筑蕉园”是诗人最本质的诗歌主题;建筑一个梦想,并与人分享梦想,是诗人对于现实生存问题的另向思索,他正在途中。

现实与梦想,是所有诗人都希望展示的诗歌主题,黄潮龙的香蕉诗,难得可贵之处在于将诗与香蕉联系在一起,实质于生活中,香蕉与农民联系在一起,农民与底层联系在一起,由此而将诗歌最真实的句子伸进生活最本质中去,看起来是下里巴人的作法,品读起来却有阳春白雪的意味。诗歌与人文关怀、社会责任感的联系,表明诗人是“人民”的诗人,诗歌是“人民”的诗歌。不需要太高调的呐喊,单从那平静的抒写中看来,我们便可以品味到一种亲切,一股乡土味,一种真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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