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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节特辑 | 十二楼:我是你女儿

 九天揽月v6ruyz 2020-08-24

   让阅读成为习惯,

让灵魂拥有温度

[我是你女儿]


文:十二楼

        屋前的幸福树下,我妈插了一茬空心菜,又计划着要种些丝瓜和扁豆。我妈有这能耐,走哪都能拾掇成"家"样,哪怕住的是车库。

      搬住车库是在我爸再次中风后我妈定下的。车库小,潮,我哥和嫂自然不同意,一大早搬我当救兵,说我妈情绪激动,要我好好劝劝。我电话过去,我妈果然很大声:“通了水电,装了门就能住。天好,你爸还能坐轮椅上晒太阳”。又说:“让他们别担心人家会怎么讲,是我的决定”。

      知子莫若母呀,这种时候我妈还能理性分析我哥的心理。搁我这,我妈就不会这么想。我的劝阻是真心的,探望是真心的,握着我爸的手也是真心的。

      我爸更瘦了,手也像是小了一圈,皮包着骨,我都不敢出力搓。他的手真凉啊,刺得我直流眼泪。

      我爸愣愣地望我,然后笑,有人揉手是件极舒服的事。

       我妈在一旁叫,女儿,你女儿。

      这两个字比我的泪水更具感染力,我爸说“女儿,女儿……"就开始抹眼睛,(手还能动,真好)又用空闲的那只手摸自己的光头,好像摸头和抹眼泪是必须同步进行的事。

       那光头……如果我摘了帽子,甩了假发,我爸会不会叫我“儿呀,儿”。我是有自拍过的,肯定自己光头不输须眉。虽然我胸小屁股大了几十年,不表示我就能平胸静气地接受我没头发,每天早晨匆匆在镜子里和我打个照面,就要着急拿水洗眼睛的。

       一想到这,我的眼泪流得更畅快了。

       我爸的眼泪却说停就停了,空闲的手在上衣的内袋里摸索。他穿着传统的中山装,一只手操作起来显然费力。可是没办法呀,另只手一直被我紧紧攥着,越哭越动情。

       终于摸了出来,对折齐整的百元红钞,两张。“钱…钱…”我爸咿啊半天,我妈翻译说是要给我,(我妈能听懂他的全部语言)就像小时候我哭起来,必须用白手套电子表哄我一样。

       小时候我就爱哭,使性子,想要的一定要得到。我妈说我三岁的一天吵着要吃冰棍,等她冲凉出来我就不见了。发动了整栋楼的人,找到我时我正在一个冰棍摊上一脸满足地嗦冰棍,手里还捏着张粮票。

      这故事我小时候就听过好多遍,对自己傻傻分不清钱和粮票己经没半点羞愧了,却每次都留下疑问,怎么就没被人拐走呢?后来总结,不外两点,一是当代人民品德高尚;第二,怪我丑咯。

长得丑这事在我十六七岁我爸就给我定论了。我爸常说,肿眼泡,塌鼻子,怎么嫁得出去?我的花样年华呀。一赌气我就早早把自己给嫁了。出嫁那天,我爸哭得稀里哗啦,家传的塌鼻子抽噎得比我还难看。

      再回到我的想被拐未遂事件上来。我妈回忆起这事,一再强调,卖冰棍的是个河南女人哩。目光遥远,好像看到的三岁的我不是在冰棍摊前嗦冰棍,而是坐在一辆板车上啃白馍。(那时候河南人在我们这多是拉板车的)。当然,会顶着另一个名字,比如王莉李莉什么的。

       问我爸,我叫什么名字?

      我爸就笑,捏着那二百块钱笑。在我三十岁以前,他是唤我小名的,然后学名,然后……他真的是不记得我叫什么了。

      我妈小心地夺过钱,还是齐整地对折,放进我爸的上衣內袋:

      “这样他安心”。

      我妈总是善解人意。她会把烟拆出来,齐整地码在我爸的枕头底下。烟和钱,都是我爸重要的。

       那二张百元钞最终没能保住。我女儿去荊州上班那天,被我爸又一次摸了出来。在我妈的示意下,我女儿取了一张。另一张,留给我爸妈的孙子。

      "张琪。张琪。”我爸这回倒说得清楚。

      隔代亲呀,他怎么就能记得孙子的名字呢?真嫉妒。

[作者:十二楼]

作者简介:十二楼,原名张莉,湖北赤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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