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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亲人们

 大地菲芳 2020-08-24

2017年9月18日  总第138


开小店的母亲

母亲没有活到她期望的80岁,于前年春天在她刚过完75岁生日时离开了这个世界。母亲是被喷门癌夺去生命的。从确诊到死亡,前后只有一年。多么可恶的癌魔啊,它不仅夺去了我母亲的生命,也从此让我失去了生理上的根,心理上的魂,让她膝下的八个子女从此失去了感情纽带和爱力效应中心。

       母亲起先只感到进食后嘴里有点冒酸气,母亲觉得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也就没有告诉任何人。在个子女从此失去了感情纽带和爱力效应中心。

 母亲看来,自己一辈子不知道生了多少小病,都跌跌撞撞地熬过来了,这次也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但母亲偏偏忘了:很多时候人算不如天算。等到母亲真正感到问题的严重性时,已是癌症晚期了。

母亲与大多数中国母亲一样平凡中有着很多的不平凡。母亲一辈子养了八个子女,都是母亲一手一把屎一把尿拉大的。不是父亲不喜欢抱带孩子,是因为母亲考虑到父亲是公家人(父亲结婚前就在生产队当会计,后在大队干出纳,直至63岁光荣地退下来,在母亲眼里,父亲应是个公家人了),应把所有时间、精力和心思都用在公家身上。不能像个家庭妇女。应该说,父亲先后被选为乡人大、县人大代表,甚至常在河边走,就是不湿鞋,其中有很大一份功劳应归于母亲。

母亲虽然大字不识一个,却有着敏锐的观察力和很强的经商头脑。这可能与她出落成大姑娘时,一直随外婆在上海老朝阳街的里弄里帮她的继父做黄酒生意的三年经历有关。例如改革开放的春风一刮,母亲立马提议父亲在家腾出一间住房开个小百货商店,既可以解决出门不便的农村妇女日常生活之便,又可以赚点利润补贴家用,顺便还可以让她重过一下经商的瘾,还有一点就是孩子都逐渐长大了,她日后在家里不至于无更多的事可干而闲得发慌。母亲经商坚持信用为上,宁可自己少赚或不赚钱,也坚决不进不买那些假冒伪劣商品坑害人,有时遇到来人少几毛钱,母亲觉得只要不亏本也就算了。也许正是以上原因,我家小店历经二十年风雨始终红红火火。直到父亲去世后,我们做子女的多次劝母亲不要开店并保证她衣食无忧,母亲才依依不舍地停止了开店。

      在我的印象中,我和三弟、小弟都没有少挨母亲的骂。原因是我们三个男孩子在家里经常打闹是小事,还经常在外面惹是生非,不时有家长找上门来要与我父母讨个说法,这于母亲很生气也很没有面子。母亲骂起人来,如果面前有个地洞,我们都会立即钻进去,母亲常骂我们的一句话是:你们怎么不死,死了,我就少操心了。严重时,一句话重复多遍。但母亲也只是嘴上发狠,并不往心里去,更没有亲手打我们一下。记得有一次我在外面与别的同学打架,把同学的眼睛打破了,险些出了人命,父亲知道情况后,见到我,操起大手就向我的脸上煽去,顿时我的脸上就出现了五个通红的手印。母亲见此情景,狠狠地责备父亲说:你怎么这么毒呢,不是你养的是不是?数落完父亲,马上就一把把我揽到怀里,用她温暖的右手在我脸上又搓又揉,直至红肿消失。母亲就是这样又恨又爱着她的子女。也幸亏有这样嘴狠心慈的母亲,不然,我们这些家里的淘气包不一个个变成社会包袱才怪呢。

      母亲不光对子女有一颗善良仁慈的心,对街坊邻居也是见不得他们有半点痛苦。在未实行家庭联产承包制之前,本身我家里有这么多人,分配的口粮就不够用,也没有多余的钱买粮食,但只要有人开口向母亲借粮食,母亲二话不说,马上伸出援助之手,借出几斤米,如此多次。也有的人长时间不还,遇到这样的情况,母亲总念着邻居的困难,从不去讨要。还有一次,同村的两个家庭发生武斗,一方的男人被另一方的多个小青年打得躺在地上,身上血肉模糊,很多人见此情状都躲得远远的,生怕打人者日后找茬,唯有母亲什么也不怕,马上回家端来了一大海碗盐水不算,还一口口地喂人家喝。在母亲看来,无论什么原因被打,见死不救都不对,何况大家都是街坊邻居的。自此以后,那人每次见到母亲后,都要对母亲千恩万谢。说是当时如果不是母亲有一颗善心,恐怕他早就没命了。

      母亲在患病前,体重至少有160斤,自从患上可恶的病后,身体日渐消瘦,用母亲的话说:身上的肉看着向下掉。母亲常常感到不解,遇到这种情况我们总是王顾左右而言它,但一次两次倒没有什么,总是这样也不是好办法,后来我们这些做子女的商量,如其瞒着她,不如在她面前多提她一生是如何如何的伟大,她的儿女是如何如何的有出息,她的子孙是如果如何的满堂,而她曾拥有过这些又该是如何如何的幸福。希望通过这样的一种间接的方式让她明白,如果她万一老去了,是值得的。是没有半点遗憾的。好在母亲是个聪明人,后来也就不再提自己的病了。

      母亲一生不愿意连累别人,即使在她行将离开这个世界。记得在母亲临去世前的当晚凌晨2点,当时母亲已是多日滴水未进,至少五六天了也不曾开口说话,突然嘴里含糊不清地冒出一句话:几点了。我如实地告诉了母亲。母亲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凭感觉,我知道母亲要远行了,只是她不想在深夜惊动街坊邻居。果然,天一亮,母亲便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母亲去世的消息,很快在村庄里传开。我数不清有多少人来为她送行,我只晓得我的大腿与小腿的关节处磕出了很多血。只知道三天时间里,请了多人搞接待,也忙不过来。

      再过几天就是母亲去世十二周年的忌日了,我衷心地祝愿母亲在天之灵安息。



二  姐

二姐只比我大四岁,因此我对她的印象比较深。二姐出落成大姑娘时,如果一定要我形容的话,可谓万绿丛中一点红。当然是在她那个年代。

在我家四个姐妹中,二姐应该是最幸运的人了,稍大就被大队相中在大队林场当养蚕女,又三年,养蚕场关闭,又被座落在棉区的棉花加工厂招去当指路员(相当于现在的车站码头咨询窗口的咨询员)。

当养蚕女,辛苦倒是不辛苦,但必得细心、耐心加爱心,稍有不慎,起初比一粒米还小的幼蚕就有可能夭折,甚至赔偿损失。养蚕场虽然离家不远,但依据场规,每周只能回家住一晚,而且六个养蚕女必须轮流着回家。二姐只要一回家,我们这些小不点均像过年过节一样兴奋,原因:一是盼了一个星期,二姐终于回来了;二是二姐回家必挑着两个箩筐,筐里装着她的心肝宝贝——幼蚕以及专用来饲养蚕的桑叶。有一次见二姐将幼蚕放在桌上喂桑叶,我们觉得好奇,随口说了一句:啊,这小虫子真好玩。岂知二姐立马拉下脸来,原来我们竟然犯了大忌。因为在二姐看来再小的蚕也是蚕,怎么能叫虫子呢?二姐进一步告戒我们:以后可不许你们叫虫子了,万一让蚕听到了,蚕会死的。听二姐怎么一说,我们一个个吓得伸长舌头敢紧退缩到一边,从此以后再也不敢轻易叫蚕为虫子了。

二姐还有一件事颇令母亲和我们全家人骄傲和自豪,就是女红一学就会,而且入门不到一年,全村会女红的人都成了她的手下败蒋。二姐做的鞋不仅外观美观大方,而且经久耐用,穿着非常舒适。值得一提的是,那时人们都不知道或不会在鞋垫上添上花色,也不知道大字不识一个的二姐在那儿偷学来的,反正母亲每次将二姐的手艺拿出来示人,没有人不翘起大拇指夸二姐心灵手巧的。

二姐应该是我们家出远门、见世面最早的人,前面说过大队养蚕场关闭后,二姐就来到了棉花加工厂。二姐在在外面的工作和生活情况就不提了,反正二姐说她一辈子不后悔。给我印象较深的是,每当二姐几个月回家一趟,二姐仿佛时下的新闻发言人,而我们就是那些提问题的记者。二姐也非常乐意与我们讲一些她耳闻和亲见的各色各样的故事。尔后,我们再将这些拿来消磨想念二姐以及等待二姐下次回来的时光。

二姐二十刚出头,就陆续有寻亲的人找上门来与二姐谈婚论嫁,二姐最后在母亲的参谋下相中了一个退伍军人,虽然二姐的意中人比二姐大六岁,但二姐觉得当过兵的人能吃苦,再说,小伙子退伍后马上就学会了一门手艺,人品也不错,嫁给这样的人心里塌实。就这样,在几乎没有悬念的情况下,二姐在三年后离开了娘身边。

二姐出嫁时,我正在部队服役。听说在二姐出嫁前夕,妈妈哭了整整三天,二姐那几天更是以泪洗面。最后,实在看不下去了,父亲不得不婉言相劝母亲说:其实我心里比你们娘儿更难受,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就带头忍着点吧。如是再三,妈妈和二姐好歹才止住了哭声。

二姐现在已是奶奶级人物了,我们偶尔还见面,只是我再也寻不到二姐往日青春美丽活泼的影子了,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作者简介:

放过牛,当过兵;先随散,后杂评;讲良知,推真诚;软不欺,硬不怕;喜旅游,爱民乐;文不精,梦尤在。1987年始发作品。作品散见于《中国文化报》《南方都市报》《新京报》《扬子晚报》《羊城晚报》《新民晚报》《解放军报》《新安晚报》《新华日报》《新华每日电讯》《杂文选刊》《杂文月刊》《杂文报》《新华网》等多家媒体。系网易社会名博和多家媒体特约及重点作者。近年写作多以杂感随笔时评为主,不求扬名于世,但求无愧己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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