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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住在城市，却从不为城市写诗，他们宁愿跑到乡下，也不愿呆在城里。诗人是留在城市最后的一点诗意！所以，我们应该对他们万分珍惜！珍惜他们，就是珍惜这座城市——我们为之奋斗为之痛苦为之憔悴也为之骄傲的城市。
城市什么都好，就是有一样不好：一切拿钱说事。有钱就是爷，没钱连孙子也做不成。人们对你的热情和你拥有的金钱成正比，对你的憎恶和你的贫穷完全吻合。你要赢来笑脸，不需要讲笑话，拿钱即可。在城市，金钱不仅可以买来欢笑，而且可以买来“爱情”。假如你有足够的钱，没人会和你离婚，没人会拒绝和你谈恋爱，就连银行都视你为亲人，哪怕你胸无点墨、流氓成性，钱可以让它变成豪爽和有情调，变成你令人呕吐的优点。在城市，你会强烈地感觉到：钱不是二大爷，而是比大大爷更大的爷！金钱所到之处，处处春暖花开；金钱不到，即使面朝大海，也不会春暖花开。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是海子的美好愿望。别忘了，海子是诗人。现在我才知道海子为什么跑到了海边，那都是被金钱逼的。因为没有足够的钱，所以他只有跑到大海，等待春暖花开。一个多么可爱的诗人。后来，海子自杀了，以卧轨的方式，而那条铁轨，就通向城市。所有的铁轨开始都离开城市，最后又都回到城市。不仅铁轨，还有所有大大小小的道路。而且美女，也是为城市准备的。城市像一块吸铁石，吸住了你，也吸住了我，吸住了高傲的诗人，唯一没吸住诗歌的情怀。所以，诗人呆在城里，却死活不肯写诗，不是他不写，是城市确实没有诗意；而且，他不愿被金钱收买。尽管他很缺钱，这就是诗人的高贵。而我们，只配在金钱的夹缝中生存，像一只可怜的虫子，一不小心，就可能被金钱踩碎或夹成小肉饼，小的不能再小的小肉饼。而在心里，我们还对金钱感恩戴德，毕竟死在了它手里，何尝不是一种奢望和幸福。
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我们来到城市，但是目标是什么？谁也不会说出来。城市就像一个巨大的哑谜，我们都活在这个哑谜中。谁也不会说破。城市何时变成了这样呢？你不解，我不解，诗人更不解。城市在成为城市以前，一定不是这个样子，它或许就是一片田野、一片庄稼地，一片碧绿的草原，还有清清的河流和可爱的小鸟，人们在上面劳动、歌唱、谈情说爱，生机盎然、生动活泼，散发出原始的芬芳和情味，一定充满了浓浓的温情和诗意，但是一旦成为城市，这一切便荡然无存了。为什么呢？谁也说不清楚。因为要建造城市，你必须铲平那些花草、那些庄稼和树木，赶走那些小鸟、虫子、青蛙和蝴蝶，更别说牛马羊群等东西。可以想象，如果一座城市跑进来一群牛马羊群，那是一件多么滑稽的事。这些东西对于城市来说，不仅多余，简直有伤风雅、有辱体面，城市的体面。至于什么是城市的体面，谁也不知道，但就知道有辱体面。是城市的体面还是个人的体面，谁也说不清。所以后来，有了城墙和守城的士兵，一是为了阻挡敌人，二是为了阻挡牛马羊等。以前，还有牛马交易市场，现在早已绝迹。这些我们朝夕相处的亲密伙伴，就这样被我们拒之门外，成为与城市格格不入的低级另类。它们只配呆在田野，不配呆在城里。而且我们做的恩断义绝、绝不手软、毫不留情。城市在本质上就是和过去和从前决裂，拒绝一切它认为多余和落后的东西，拒绝那些曾让我们深深迷醉和留恋的东西。天空还在，月亮还在，星星还在，夕阳还在，但已经与城市无关。城市看到的是日子，而不是岁月。城市是先把自己孤立起来，然后把自己隔绝在岁月之外，同时也把自己隔绝在诗意之外。
每个城池都固若金汤，每个城市都被攻破，有些城市还被彻底毁灭，即使留下的，也是血迹斑斑，每一座古老的城市都留有历史的瘢痕。历史上有多少城市在一夜之间灰飞烟灭，成为血流成河的墓地，最终化作历史的遗迹和谜团？有谁真正思考过这个问题？这个巨大的问题？城墙能挡住牛羊，挡住春风浩荡，却挡不住敌人攻城的步伐，敌人总是先攻城、后掠地。所以后来，城墙消失，城市还在。但是我们心中的城墙还在，而且巍然屹立，从没倒过。这道无形的城墙，就是我们与过去和往事的分水岭！而现实的景象是：没有城墙的城市也没有了郊外，郊外成了一个遥远的回忆。若干年后，怕是连回忆也荡然无存。城墙的消失，是一个重大的历史事件，留给我们太多的眷恋和追忆。还有思考。一座城市和一座村庄谁的历史更古老？更具持久力？为什么坚固的城墙挡不住敌人的步伐？庞大的城市为什么总被攻破？人文和文人荟萃的地方为什么会没有诗意？敌人进攻的步伐为什么总是迈向繁华的都城而不是炊烟升起的乡村？为什么百万之众的都城总是被屡屡攻破？人们的誓言哪去了？人们的决心哪去了？人们饱读的诗书哪去了？那些夜夜笙歌的权贵们哪去了？那些人潮汹涌的人群哪去了？那些高尚或卑微的人们哪去了？那些见了女人和钱就热血奔涌的人们哪去了？为什么诗人一进城写诗的激情就会消失？为什么李白宁愿漂泊也不愿留在城市？为什么后来城市只能成为小说的样板而不是诗歌的源泉？为什么城市热闹非凡却没有诗意？为什么一个人在离开一座城市时头也不回？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假如这个城市不是还有亲人，每个人离开时都会头也不回，而且再回时也是心绪庞杂、一片茫然，这就是我曾居住的城市吗？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这应该是人心对城市的解读，一种思绪纷乱的解读。
诗人普希金在这座城市困惑了几百年。他不明白：现在的城里人为什么连为爱决斗的高尚勇气都没有了？大量涌现的是傍大款和流莺乱舞。
诗人和诗意总是头也不回地躲开城市，跑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能够知道的是，这里什么都有，就是没诗意。你问我，我问谁？问诗人吗？我怕他骂我，说我愚蠢。难道他不愚蠢吗？明明知道没诗意，而且很可能枯竭他的激情和才华，还是呆着不走。他在等什么，等诗意降临吗？他在想什么？想美女会登门吗？他在看什么？看我的笑话吗？可是他又那么善良，有一颗心忧天下的心。反正不管怎样，他不会写诗。为什么城市没有诗意呢？原来，他在思考这个问题。这是一个多么严肃而心寒的问题。我的体会是，在城市，假如你没有金钱，连小偷都不会登门，唯一登门的人是来给你要钱的人，因为你借了或欠了他的钱。假如不是这样，你发请帖他都不会来。一般来说，在城市，惦记你的人只有两种，一种是不知底细的小偷，一种是你欠了他钱的人。如果还有，那就是走错了门。当然，还有牵挂你的亲人和朋友。不然，你连活下去的勇气也没有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在城市，有时候人比草木还无情。除此之外，城市对你来说，就是空无一人、举目无亲。就连邻居的小狗，都看你从兜里掏出什么？对你满怀期待，又深表怀疑，一脸的日后再说。在城市，值钱的是钱，而不是人，更不是诗人，诗人只在诗里牛逼。去商店试试？一试，准流泪。一定发誓不再为城市写诗。
我们每个人都高喊热爱城市，却没有一个人把它当做家；我们住在城市，却对它冷眼相看！城市为什么没有诗意？那是因为我们把它当成攫取财富的口袋而没有当做自己的家。家是我们的，城市是别人的。我们怪城市无情，城市怪我们太狠！没有人会为一座桥的倒塌而流一滴眼泪。城市与我们不是互爱而是互怼的关系，就像两个撞车的人一样，你骂我、我怪你。城市，就这样在我们的手里失去了诗意。我们筑城的本义决不是如此！我们来城市的目的决不是如此！我们是为了汇聚起更磅礴的力量，我们是为了给绿草鲜花留出更广阔的天地，我们是为了汇聚起更多的人心和温暖，然后再去温暖天空和大地。城市，决不是唯利是图的代名词；城市，决不是金钱当道的角斗场！城市，也决不是拒绝诗意的孤城！它同样也应当拥有天空和大地般的诗意！
再繁华的城市没有诗意也是一座孤城，外表的繁华无法掩盖它内心的虚空和脆弱，它脆弱的经不起轻轻一戳，更经不起敌人的金戈铁马，它随时都面临倒塌和陷落的危险。它唯利是图、金钱当道的本性又加重了这种危险。如果你真的热爱它，就应该给它增添点诗意！诗意，才能使它生机勃勃、繁华永存！才是它固若金汤的根基底座！别小看诗意，它比繁华更重要，它比城墙更坚固，它比金钱更可靠！一首诗能敌百万兵，诗意能唤起更多的人心和觉悟！而诗意，就藏在我们的人心，它的名字叫“善良”以及善良之下的灯火璀璨、万众一心！金钱买不来诗意，美女的笑脸也换不来诗意，它只能由我们的人心来生发、来孕育、来唤醒，然后诗意葱郁、灿若花开！诗意不在别处，就在我们的内心、眼睛和笑脸里。善良和包容的心，就是最美的诗意！当善良风行而不是金钱横行，当笑脸代替心机重重，当我们开始瞩目蓝天白云和一棵小树而不是美女和金钱时，当我们肯为善良低下头颅为一棵小树停下脚步时，当我们开始关注一片绿地一片花草而不是股票行情和明星绯闻时，当我们可以透过高楼的缝隙看到明媚的月亮时，当我们尊敬诗人像尊敬上司一样时，当我们因为感动而落泪时，当我们想起远方的牛羊和故乡的蓝天时，当我们肯为这个城市献出所有的爱和笑脸时，那就是诗意到来的时刻！
辛献华，从军三十载，曾任解放军某部政委，上校军衔，业余喜爱文学，作品散见于《散文》、《美文》、《中华散文》、《解放军报》等军地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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