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子回头
（短篇小说）
赶潮渔翁
王三好赌，他贏了不走，输了不走，输光了腚才走。这次可真的输光了腚了，这大白天的怎么走呀？只待到夜色的掩护下回了家。
家里连条替換的裤子都找不出来，没办法，只好与他老伴轮流着穿一条裤子。谁出门谁穿呗！那没有裤子穿的，只能呆在自家炕上，以乱草遮体了。
"王三，你还赌吗？”老伴本不想说的，明知说了不起作用，但还是忍不住说了。
"不赌了，这次真改了。”王三也知道老伴不会相信的。这也难怪，他屡次食言不改，即使说的是真的，也没人听了。
"狗改了吃屎了吗？除非把你的手指剁了去。”这话说的一点也不过份，老伴一次次的被他诓骗，耳朵都快要听出茧子来了，鬼相信他这次说的是真的。
说时迟那时快，王三为了证实他这次说的话不是假的，一刀截断了他的一节手指头。
"你有决心改了就是了，又何苦断指作践自己呀！这手指留着还有别的用处哩！”老伴没想到他这次动了真格的，有点后悔，不该用重话激他。
家里凡是能换两毛钱的东西，早已被他搜干净了。现在家里一贫如洗，都断炊好几天了，王三饿得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老伴，你再到你娘家去借点粮食救救眼前吧？”王三有气无力地说。
"要去，你去，我可没脸去了，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谁愿做赔本的买卖。”
"我更无脸去了，我再求你帮俺一次，欠他们的债，我慢慢还......”
"好吧，看样子你这次好像是真的改了，我再信你一次，你把裤子脱给我，我再厚着脸皮去趟娘家。去求我爸，不管他怎么数落，只要肯借就中。”
她老爸是因为他断指的诚意，才相信女婿从此金盆洗手，改邪归正了的，便慷慨借了钱借了粮食。临走时千叮万嘱说："这钱让女婿做小生意为本钱，可不要让他再赌了，如果不照我说的去做，你今后也不要来了！”女儿连连点头说是。
大凡浪子都是有两把刷子的，只是他不务正业。否则，他是能够成就一番事业的。王三若回头，绝不是等闲之辈，浪子回头金不换呀！他真的能改吗？让时间和事实来考证吧！
他的断指才痊愈，就忘记疼痛，那帮赌友多日不见，心里老惦记着想去看看。那帮多日不见的老赌友们也想他，见他露了面，知道他又有了钱，都纷纷靠了过来："走，弟兄们！去搓一把。“
"不去了！"王三推脱一番，可经不住赌友们的纠缠，终于跟着去了。
他心想：我何不借这本钱，碰碰运气，赢一把。于是他岳父资助做生意的本钱又搁在赌桌上飞了。
他老伴服了，什么话不说了，这命他认了，跟着受吧。这次她真的绝望了，她娘家的门不能进了。她爸也失望了，心也凉透了。赌坑是个无底洞，怎么也填不满的，这家伙病入膏肓，不可救药，她爸就当没这个女儿。
果然，王三又输了个精光。
快过年了，家家都在忙碌准备过年需要吃的东西：杀猪、杀鸡、做豆腐、蒸年糕、磨面粉、蒸馒头、炒炒米、炒花生、炒瓜子……等杂活。然而，他家里冷冷清清，不见动静，看不出要过年的现象，这次王三他真的没辙了。
他岳父瞧不起他，更别说同情了。从此不管他的事了，就让他赌去吧，穷死也不多。所有的亲戚都借迷了门，他不讲信用，路是他自己堵死的。他岳父说："我救不了他。”
王三在万般无奈之下，竟想起了偷盗。
一天晚上，他翻墙进入一家院子里，在堂屋内行窃时，被进堂屋来拿东西的大哥撞见了。大哥一咋呼，两个弟弟应声而到。弟兄三人把他摁倒在地痛打，他只顾在底下叫喚求饶。被睡在厨房里炕上的老头听见了，连忙制止："你们不要再打了，那是你表叔。"弟兄三人听说打的是表叔，立即住了手。
"我说，他表叔呀，你有困难和我说一声，不就得了吗！“大哥看了眼被打得半死的王三摇了摇头。
老头递了一杯茶给王三问："对不起呀，打伤了没有？”
王三丈二和尚摸着头脑：我怎么又成了他家的表叔了呢？不知说什么好，干脆什么话也不要说了。
"给你表叔把袋子装满，多给他拾些馒头，给他一只鸡，还有那个猪头也给他吧！"老头把袋子口扎紧后，又嘱咐："他表叔，你快走吧，家里人也等急了。"王三巴不得他早说这句话，让他及早脱身，以兔这尴尬局面，背起了袋子头也不回，急呼呼地走了。
三个儿子好纳闷呀："爸，没见过这个表叔呀？再说。是表叔，哪有翻墙进院借年之理呀？“
"哪里是什么表叔呀？他是一个贼，咱得罪不起呀，还是放他走好呀！咱不缺这点东西。要过年了，有叫穷逼的，咱还是小心点好呀！这事过去了，以后不要再提了。“弟兄三人听父亲说得在理，也就不作声了。
王三满载而归，老伴也不用因为过年没有东西办而犯愁了，袋子里过年吃的东西都准备齐了，还有五十元钞票。可老伴看了这么多东西，不但高兴不起来，反而流泪。王三见老伴流泪，心里也不是滋味，他知道为什么。这偷盗一时得逞，确实让人欢喜一场，但毕意不是正门大道养家糊口之长远大计，是犯法的呀！
王三惭愧地说："我知道对不起你，让你跟我受苦，没过天好日子。今后看我的，我争气混出个模样的给岳父看看。“
不管怎么说，说的再好听，老伴只当是放屁，除非他有奇迹出现，方可信服。
王三用那五十元钱全部买了海货作本钱，挣点差价。虽无大本大利，但维持生话，还是绰绰有余的。慢慢的天长日久，也积攒了还债的钱。
他每天批货卖货，起早贪黑，又忙又累，就像換了一个人似的。每天天不亮，他就挑着担子到三十里以外的乡镇赶早市，抢先卖鲜。这海鲜必须当天卖完，如果剩下变了质就換不了钱了，只有钱到了手，才算赚了。每天凌晨，他路过恩人家门口，必须拿出两条带鱼来，挂在恩人家的大门鼻上，天天如此。老头叫他的三个儿子，轮班瞟，都没瞟着，最后终于被老头瞟着了。
"这不是他表叔吗？快进屋歇歇吧！"
"表哥，不必了，我还要急等着赶早市呢！"
"你今天就不用去了，你这担子鱼能卖多少钱？我全要了。“
酒席间，什么话都谈。老头说他村里最近出了一个大事。老头说："我村有户人家，夜里大门上被人挂了死尸，吃了官司，那家子被死主索赔，折腾了个倾家荡产呀！现在还没结案呀！”
“ 那个死尸原先是挂在你家大门上的，是我把她扛到他家大门前挂上的。”到了这个时候，王三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了。王三说:“我守着恩人不说假话，我来借年的那天晚上，我是先到他家去的，什么没有得到，挨了一顿打，落了一身伤。我知道我这个表叔不是真的，但你们对我的恩却是真的。幸亏你们的帮助，使我过了第一个快乐年，使我重新做人，知恩图报是应当的。”
那个死者的丈夫与王三的恩人有仇，死者丈夫把尸体挂在王三的恩人门上，是为了勒索一笔巨款的。谁知天亮后，竟然转移到那户人家去？尸主大惑不解：我没放错呀？管他呢，逮不到兔子，逮到狗就狗吧！得了钱才是目的。
2018年8月7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