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鬼和他的女儿
陈济身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前一部分，是我亲眼所见。后一部分，是我后来听她亲口说的。不过，这个后来，已经是在二十多年以后。她爸已经去世，空腹喝酒太多，得了肝癌。她爸去世的时候，还不到六十。而她此时已经三四十了。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末，地点就在老胜利村，通往铁二小方向的北面大路口。那里，当时有个村子里出钱，搭起来的简易的小型杂货店。早上还卖一阵子肉，也就半边猪。
大约下午四点多钟，有个某车间的老头，正在小店里站着喝酒。这个老头个子不高，五短身材，稀疏的头发，光着上身，穿着短裤。一身横肉。红通通的脸，额头冒着汗。据说他原来是打铁的。说是老头，只是长得有点老相。其实年纪并不很大。估计也就五十多点点。不会多很多。
酒是那种元把钱一斤的散打酒。柜台一角的桌面上，放着十几粒炒过的硬蚕豆，黄黄的。喝几口酒，咬一粒蚕豆。咯嘣咯嘣响，嘴里香一香。说喝一口，其实也只喝一点点。细嚼慢咽。老头正云里雾里的，一点一点的咪着过瘾。他是附近有名的酒鬼。一天总有几次，要在小店柜台边站个把小时。早先我就听说他得了肝肿大，经常请假不上班。住在解放村。
这时，我见走过來一个高高瘦瘦的大姑娘，看上去已有一米六七。站在了小店的门口。只见她手里提着一袋换洗的衣服，一把红色梳子斜插在已经松散了的长发上。脚上穿着一双木板钉的拖鞋。估计也才十七八岁。当时找个工作很困难。肯定还在家待业。要不，不会这样。
只见她轻声细气的对着那个老头讷讷地叫着，“爸爸，给我三分钱，我要洗澡”。澡堂就在后来劳服不远，当时三岔路口有个张皮匠补鞋打气的旁边。离小杂货店也就一百多米。
女孩怯生生的站了很久，也轻轻的喊了很久，“爸爸，我要洗澡，给我三分钱。”。喝酒的老头，她的爸爸，就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也不给钱，也不搭理。也没有表情。视若路人一般。
当时，我正在邦小店修理拉货的木板车。手里脏得油泥乎乎的。小店的婆婆妈妈，答应我修好了板车，明天给我留块猪排骨。不要排队。当时好像是九角一一斤。记不太清了。
大约过去了有半个多小时，女孩一直在等着这三分钱。她爸也还是自顾自的喝着酒。一点也不动声色。我实在是有点看不下去了，我就要老头少喝一口。女儿这么大了，也站这么久了。老头看了看我。估计他不认识我。还是不说话。
我就拿了三分钱，给了她女儿。她女儿也不认识我。只说了一声谢谢叔叔。就很快的奔澡堂去了。木板拖鞋跑得啪啪响。其实我那时也只二十八九，三十不到。虽然那时的钱值钱些，工资都不高。职工洗澡免费。家属收三分。三分也就三颗硬粒粒糖。
二十多年以后，在北门菜场门囗。她带着她的儿子买菜出來，踫到了我。她已大变样了。我也早已不认识她了。她却还认识我。她又喊了我一声叔叔。她还要她小孩喊我爷爷。我正纳闷不解，她才提起了当年那三分钱的小事。她红着脸厐，不好意思再往下说。
我问她后来在哪里上班，她说她先进了前进百货商店，后来又去了长沙阿波罗。前不久为了照顾二地分居，又调回株洲，在芦淞市场管委会。管管安全。当个小小的股长。她还说，想当年，生活真苦。爸爸又爱喝酒，妈妈没有工作，下面还有二个妹妹读书。我十七八岁了，手里都没有一分钱。
我今天写的这个故事。一个意思是要劝人少喝点酒。喝酒伤身。尤其是空腹。另一个意思是，现在生活好了，也不要忘记过去。特别是对小孩。现在小孩手里的零花钱太多了，没有好处。要敎育他们不要大手大脚。每一元钱都来之不易。要养成勤俭节约的良好习惯。
这篇文章的题目，其实改成〈三分钱〉也可以。
2018-10-24于株洲田心机车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