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 宋立建 腊月二十三,永强妈到小卖铺买米醋。她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的人议论得热烈,见她进来,人们把目光齐刷刷地射过来。那目光古怪,好像是在审视着一个陌生人。 昨天,永强妈又让小姑子来接婆婆。小姑子来了,婆婆死活不走。她冲婆婆吼:你不去,冻死了我们不管,甭想在我家过大年。小姑子抹泪走了,快咀婶一传十,十传百地传遍了全村。 永强妈赶忙向人们递过笑脸,可人们不领情。根柱老婆觉得不好意思,不由得上前聊了几句。她问永强妈打醋呀?永强妈回答说是儿子打来电话,媳妇爱吃村里造的米醋。根柱老婆又夸永强妈这辈子烧了高香,儿子是市医院的医生,娶了个漂亮的医生媳妇,功劳大大的。根柱老婆边说边伸出大拇指在永强妈面前晃动,逗得女人们哈哈大笑。 村主任黑了脸,狠狠地拧灭烟头,呸了一口唾液,又把鼻孔里的哼字砸在永强妈身上。永强妈如鲠在喉,憋得满脸通红,只能伸长脖子瞪眼睛。她付过米醋钱,怏怏地低头离去。紧接着,身后的嘲笑声追了出来,声声刺耳,头皮发麻。 在回家的路上,永强妈看见两个女人的头挤在一起,叽叽咕咕地听不到说些什么。见她过来,旁若无人地扭着腰散开。村主任的唾液,两个女人的轻蔑,好似这腊月天的寒流,吹得永强妈刮皮割皮地疼。 永强妈明白众人对她的态度。自己是对婆婆不好,一个锅里搅稀稠,哪有锅碗勺不磕碰的?况且,婆婆从来没把委屈的泪花向谁抛洒过。过去,走出家门,村人们见面就热情地互相问候;闲着时聚在一块嘻嘻哈哈地谈天说地。现在露出了“狐狸尾巴”,可也不至于成了老鼠过街人人喊打的程度。她觉得委屈,回到家拔通了儿子的电话。她向儿子诉说了上午所发生的全过程,等待着儿子安慰她受伤的心。 其实,永强小时候常在奶奶的屁股后面跟着,奶奶所受的不敬,他早记在心上。小时候不敢说,长大了又怕伤了妈妈的脸面,于是趁此机会在电话那头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对妈妈说: “ 妈,现在人们的思想都进步了,尊老爱幼是我国的光荣传统。 “妈,多年来,我奶奶在春暖花开的季节,她像个佣人似地从姑姑家回来,给您做饭、洗衣服、喂牲口等打里照外,那是她在心疼您,怕您种了二十多亩地累坏。 “秋风扫落叶的时候,我奶奶又像一只候鸟似地到我姑姑家避冬,难道她不想跟咱们在一起?爸爸常年在外打工,有时回来跟您争执,我奶奶始终向着您,护着您。 “ 听村里来医院看病的人说,您还用扫帚打过?为了看场面上晾晒的扁豆,我奶奶被大雨淋倒在场面上。那场雨有多大,简直是从天上往下倒水。不是被村主任救起,恐怕她老人家已经不在了。 “ 国庆节我结婚,您把我奶奶留在村里看家,硬是没让她到城里的饭店参加。今年冬天,我奶奶为啥不去姑姑家?她是想见她的孙媳妇,想跟咱们过个团国年。 “奶奶她七十四了,活了今天还不知道明天怎样,想见到她的孙媳妇那是她的命!您把我奶奶撵到旧院,那四面透风,滴水成冰的天气,可怜的奶奶咋渡过这漫长的冬天?村里人笑话您,躲着您,就是因为这个。 “妈,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如果不对,请您愿谅!” 永强妈沉默不语,永强半真半假地又说:“妈,要么我们不回去过年了,我不想让我媳妇看到您对我奶奶——” “ 别……别……儿子,别……永强,妈改,妈这就去接你奶奶!” 永强妈放下电话,急匆匆地撞进了年的喜庆中…… 责任编辑 刘文光 投稿用稿规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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