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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笺:唐代最畅销的笺纸

 伯乐书香小屋 2020-08-25

滑腻锦江之畔,坐落着一个望江楼公园,以拥有纪念薛涛的文物遗迹、望江楼为主的清代建筑群和品种繁多的竹子而闻名远近。

薛涛字洪度,唐代著名女诗人,这个传统“人设”可谓众所周知。据说武则天曾侄孙武元衡曾奏请授薛涛为校书郎,虽然未果,人们却因此而称其为“薛校书”。更准确地讲,她其实是个谜一样的女子。她的籍贯成谜,有“成都”“嘉州”“长安”“南郑”“郧阳”诸说;她的身世成谜,一说是“良家女”,一说是“乐妓”,一说是官二代;她父亲的名讳成谜,一说叫“薛郑”,一说叫“薛郧”;就连她自己的名讳也成谜,一作“薛涛”,一作“薛陶”,究竟“薛涛”和“薛陶”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等等,不一而足,不清不楚。但她作为发扬光大蜀笺的转折性关键人物,却是确切无疑的:“蜀笺古已有名,至唐而后盛,至薛涛而后精。”

纸造出来以后,根据不同用途可以再加工。蜀笺,就是成都古代一类著名的加工纸。薛涛所制之笺纸,被称为“薛涛笺”或“校书笺”,其名气一度超过薛涛之诗,有人甚至遂以“制笺”代指薛涛。明人何宇度认为:

蜀之文人才士每出皆表仪一代,领袖百家。汉如杨雄、王褒、司马相如,唐如陈子昂、李白,宋如苏家父子,元如虞集,岂他方所能比拟?然不特此,香奁之彦,若花蕊、当垆、制笺,才情岂在人下?

薛涛的才情,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作诗,一是制笺。尤其后者,简直就是她的主业,正如宋人计有功所云“涛,蜀妓也,以纸为业”,明人屠隆也称“元和初,蜀妓薛洪度以纸为生业”,生业即人赖以生存的职业。

首先必须有好山好水,有嘉木,有良匠,最后方能产出妙纸。唐人李肇《唐国史补》所记妙纸产地,其山水即无一处不清美:“越之剡藤、苔笺,蜀之麻面、屑末、滑石、金花、长麻、鱼子、十色笺,扬之六合笺,韶之竹笺,蒲之白蒲、重抄,临川之滑薄。”实际上,在薛涛之前,成都就有很好的笺纸蜚声在外了。麻面、屑末、滑石、金花、长麻、鱼子等纸诞生于薛前抑或薛后,今已难以确定,但十色笺确在她之前就有。

说起十色笺,就不得不提到薛涛在成都的居住地。元人辛文房《唐才子传》说她“居浣花里,种菖蒲满门,傍即东北走长安道也”,元人费著《笺纸谱》一则云“府城之南五里,有百花潭,支流为一,皆有桥焉。其一玉溪,其一薛涛,以纸为业者,家其旁”,再则云“涛侨止百花潭”。浣花里,百花潭,看是两名,实指一处,其地即在唐时之浣花溪边,所以元人周衡之《谢惠浣花笺》诗云:

“浣花溪上桃花水,

薛涛捣作宫中纸。”

锦江真是一条好水,濯锦而鲜明,淬刀而锋利。浣花溪水虽为锦江支流,用来造纸亦佳。因此,浣花溪边的原住民大多会造十色彩笺。《笺纸谱》描述其生产盛况云:“江旁凿臼为碓,上下相接。凡造纸之物,必杵之使烂,涤之使洁,然后随其广狭、长短之制以造砑,则为布纹,为绫绮,为人物、花木,为虫鸟,为鼎彝,虽多变,亦因时之宜。”先在水畔凿石为碓臼(由碓窝和碓锥两部分组合而成),再把造纸的原材料放进去捣烂成纸浆,然后洗去其间的粗壳与渣滓,捞出成形(或宽或窄,或长或短),砑制成纹——布纹、绫绮纹、人物纹、花木纹、虫鸟纹、鼎彝纹,诸如此类,不一而足,总之紧跟着时尚而调整,市场上畅销什么纹样就大量生产该纹样的笺纸。

十色彩笺的篇幅长而宽,薛涛觉得题诗其上,会留白太多,既浪费,又不实用,便重新雕镂了一种有松花图案的笺板,用以印制“短而狭,才容八行”诗句的“小幅松花纸”。这种纸上市之后,“蜀中才子既以为便,后减诸笺亦如是,特名曰薛涛笺”。也就是说,薛涛改造的式样颇受欢迎,很快就成为了其他蜀笺的印制标准。

那“造纸之物”究竟是些什么呢?比如,针对上面提及的剡纸而言,我们知道,它的造纸之物乃是浙江剡溪两岸的古藤。薛涛笺的造纸之物,据明人宋应星《天工开物》的意见,主要为“芙蓉皮”,亦即锦葵科落叶大灌木“木芙蓉”的树皮。宋应星指出:“芙蓉等皮造者统曰小皮纸,在江西则曰中夹纸。

凡糊雨伞与油扇皆用小皮纸。凡造皮纸长阔者,其盛水槽甚宽,巨帘非一人手力所胜,两人对举荡成。……凡皮纸供用画幅,先用矾水荡过,则毛茨不起。……四川薛涛笺亦芙蓉皮为料煮糜,入芙蓉花末汁。或当时薛涛所指,遂留名至今。其美在色,不在质料也。”观此可知,上引《笺纸谱》应该是省略了将造纸之物“入釜煮糜”、在盛水槽内“荡料入帘”等步骤。

原先的十色笺即为“皮纸长阔者”,薛涛笺则是“供用画幅”一类的小皮纸。先以芙蓉树皮为质料,捣烂,煮糜,再挤入芙蓉花汁染色,最后用明矾水荡过,可改善纸表面的性能,使其光滑不起毛,而便于毛笔书写与设色,这种纸叫作熟纸。

话说薛涛的芳声远播在外,传到了河南洛阳人元稹的耳朵里。元和年间,元稹刚当上监察御使,便奉旨出使蜀地。一到成都,就秘密寻访薛涛。不久,经当地官员牵线搭桥,元稹得与薛涛相见。

二人诗酒相伴,也算情投意合。后来,元稹成了翰林学士,回到京城。薛涛为表达别后相思,寄了一百余张自造的松花纸给元稹。来而不往非礼也,元稹选用其中一张题写情诗一首,以回赠薛涛。诗云:

锦江滑腻峨嵋秀,

幻出文君与薛涛。

言语巧偷鹦鹉舌,

文章分得凤皇毛。

纷纷词客多停笔,

个个公侯欲梦刀。

别后相思隔烟水,

菖蒲花发五云高。

薛涛好种菖蒲,所以有最后一句。唐人韦陟开元中袭郇国公,所书“陟”字如五朵云,当时人多仿效,谓之“郇公五云体”。此处语意双关,既形容离别既久、薛涛门前的菖蒲花已长高入云,又暗示她的书法好如郇公五云,大概那百余幅松花纸间也有她亲笔写下的娟秀韵语吧。

陆机《晋书·武纪》载:“王浚之在巴郡也,梦悬四刀于其上,甚恶之。浚主簿李毅拜贺曰:‘夫三刀为州,而见四为益一也,明府其临益州乎?’后果为益州刺史。”后世即用“刀州”代称益州,即成都。元稹先赞蜀中山水秀丽,所以能生出卓文君与薛涛这般的才情美女;又夸薛涛言语乖巧、文笔漂亮,令词客们叹服,纷纷停笔,令公侯们个个做梦都想来成都为官。

晚唐时薛涛笺的生产规模有增无减,品类也有了高档和低端之分,高档的洁白如雪,低端的深红似血,有司空图的诗友崔道融之诗为证:

百幅轻明雪未融,

薛家凡纸漫深红。

不应点染闲言语,

留记将军盖世功。

此诗名曰《谢朱常侍寄贶蜀茶剡纸》,而不写成“蜀茶松花纸”,或许在崔道融看来,蜀之薛笺和越之剡藤一样,皆是天下纸之妙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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