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颤颤巍巍的扶着门框出了门,一手扶着墙,一手努力去够门口地上的板凳,就像电影里的慢镜头,好一会她才把自己安放在凳子上,坐在晌午太阳里,眯着眼睛微微仰着头,来来往往的人在她面前经过,她都不会睁开眼看一眼,她放佛侧着耳朵在听阳光的声音或者微凉的秋风经过她的耳边,静静地,像一尊雕像,一动不动。 好久,她又升起胳膊,慢慢地扶着墙,站起身来,转过去扶着门框进了门,拿起床上的鸡毛掸子,一只手扶着家具,一只手拿掸子漫无目的的刷着...... 一年前,她的老头子还躺在床上,上下班经过门前,我经常听见她嘟嘟囔囔:“老不死的,吃不吃?”她一筷子一筷子的给他喂着饭,念叨着:“老不死的,你就把人颇烦死了。”有时候看见老头子坐在床上挥舞着拐棍和她顶着嘴,她自言自语的抱怨着。每天都是这样,我就想这都七八十岁了,还这么吵吵闹闹的,这一辈子是怎么过来的? 但是后来,老头子终于安静地躺在床上,不再和他做对了,她每天跪在床上,拿着勺子一口一口给他喂着粥,一个人不停的说着什么。直到有一天,我看见她一个人坐在门口拿袖子摸着眼泪,听人说老头子住院了,再后来,老头子就没有回来过了。 今天,我坐在窗边,看着她一个人在太阳里坐下、起身、在房子里跌跌撞撞的清扫着,我就想起了离离的诗歌。 还是那张床,只是换了新的 床单和被套 还是那间房子,地面被反复 扫过,甚至看不见 一根掉下的 白发丝 光从窗口涌进来 照见的 还是两个人 一个70岁,在轻轻擦拭桌子 另一个,在桌子上的相框里 听她反反复复 絮叨 在家乡,离开这个世界的人的衣服,被褥都要拿到野外烧了,所以离开的人只能留着他的照片,端端正正放在堂屋的正中央,仿佛那双眼睛永远都离不开那个生活了多年的屋子,看着他离开后屋里的一切。 那个和她吵嚷了一辈子的人走了,生活里除了一遍又一遍清扫着各个角落,就只剩下与阳光清风为伴了。 在老家,村子里大都是六七十岁的老人,有的两个人在家,有的一个人在家,他们的老伴或者走了,或者去了城里照看孙儿,在这样的晌午,他们一定也拿个板凳在门口晒着太阳,那里面就有一个是我的爸爸。 公众号创作人:子非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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