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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天地 ‖707】 荆妍 ——《黑色男孩》

 六盘山诗文 2020-08-26

               ——原创天地     



黑色男孩
 ‖宁夏西吉 荆妍 


    散文天地

                 

 
他醒来时候,周围的世界里只有他自己。
虽然没有任何之前的记忆,但是他还记得活下去的方式。
天空是乌黑一片……黑色的世界中,他的眼睛是唯一的亮点。
他在黑暗的世界中摸索前行,小心的、一步一步的。有时被石块和枯木枝绊倒,他又会爬起来继续前行。
被树枝划破的脚掌开始流出温热的血液,但这疼痛感却让他感觉到了莫名的兴奋。他的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后竟开始奔跑的起来。
周围是如死般的寂静,能听到的只有他断断续续的脚步声。
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疲惫,他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双手放在胸口,静静的感受自己心脏的跳动。
背后的土地是如此的柔软、舒适,甚至让他开始忘记了脚下的疼痛。
天空开始渐渐泛起了白光。当他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黑色的天空已经变为了灰色。
他脚下踩着的是松软的、黑色的小草,这和他记忆中的好像不太一样……
脚下的伤口已经愈合,他开始漫无目的的四处游荡着……
微微的,他听见了除自己外的另一种声音。渐渐的,那声音越来越响亮,最终他来到了一条小溪旁。
“这声音真好听啊”,他心里如此想道。
他光着脚,在小溪里走来走去。突然,他的脚好像被什么光滑的东西硌了一下。……那是一颗漂亮的黑色鹅卵石!
离开了小溪,一边走,他如获珍宝似得双手捧着那颗手掌大小的黑色鹅卵石。
好漂亮的黑色呀!这黑色就如同自己一样。

               


不知不觉,他来到了一个阴森的森林……
森林里散发着死亡的气息。他在枯木枝中穿行,这里不像是有生命生存的痕迹。
走了不久,他便来到小路的尽头。在那里的,是一颗巨大的古树。不过它早已经干枯了,就如同其它树木一样,只剩下粗壮的躯干和光秃秃的树枝。
沿着绳梯,他抬头向上望去,绳梯的另一端连接着一座巨大的树屋。
他高兴极了,兴奋的朝着树屋大喊道:
"有人吗?有人在这里吗?"
他并没有听到任何回应。又喊了两三次,他最终放弃了。
他显得有些失望……
沿着绳梯来到了树屋前,他轻轻的推开了树屋残破的门。拨开厚厚的蛛网,从书架上拿出一本书……是他看不懂的文字。唯一接纳光线的小木窗被厚厚的蛛网掩盖了起来,窗台上摆着的是一盏燃尽的油灯。
小床旁的书桌上摆着一张破旧的、古老的相片,但早已看不清楚其中的人物。
坐在摇椅上,他轻轻拭去相片上的灰尘,但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是在另一个世界。
灰白的世界里,什么都没有,原本存在这里的,也早已经消失……
他走来走去,但到处都是一样的风景。当一个闪亮的东西进入他的视线的时候,他走了过去,将它捡了起来……那是一颗红色的、打孔的珠子。
再次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从那个世界离开!
他转过头,身后是刚才那个树屋。将红色的珠子放进破旧的口袋,他沿着树屋后的小径离开了森林……

               


离开了森林之后不久,一条死水河挡在了他面前。他用手捧起河水,但又立刻放下了。
“一点都不美丽呐,这里的水!”
借着河上漂浮的枯木,他来到了河的对岸。
河岸边,摆着几具破损的尸骨,零散的,早已看不出生前的模样。
沿着小径继续向前走着,小树林变得越来越空旷,他最后来到了一座小村寨前。
村寨前的瞭望台上悬着三具尸骨,两具尸骨挂在绳索的一端,另一具貌似孩童状的尸骨被关在囚笼里。
怔在这三具尸骨前,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悲伤。
村寨里已成为一片废墟,到处都是未曾入土的尸骨。他加快了脚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一种他说不出的厌恶。

             


感觉已经走了很远,他的脚步也渐渐慢了下来。
天空渐渐变暗,他的第一天将要结束了。
又陷入黑暗之中,蜷缩在干枯的树洞,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红色的珠子闪着血红色的光,——他进入了那个他所熟知的世界。
但那个世界不再是灰白色,到处都弥漫着肮脏的血腥味!
一个女孩在哭,悲痛欲绝地哭,面对着两具尸体;而背后的女孩在笑,面目狰狞的笑,手握着沾满献血的长矛。
他走了过去,但一切都化为了虚无,如同现实而又无法触及的幻影。
天空仍是一片漆黑,他的汗水早已打湿了衣衫。梦中的世界是如此的真实,如同现实般的噩梦挥之不去。
黑夜之中,他口袋里的珠子泛着温弱的红光,而他在另一个世界里期待着与另一个人相遇。

              


漆黑的洞穴里仿佛有着神奇的魔力,等他发觉的时候,自己已身处洞穴的深处。
已经习惯了黑暗,他扶着洞穴的墙壁缓慢的移动着,从没想过回头。
他也已经感觉到了,灰白色的光变得越来越强烈。加快了脚步,不久他便来到了洞穴的尽头。
万丈悬崖前是一个巨大的、孤零零的巢,大概是遭受了无数次的狂风暴雨之后,早已变得破败不堪。
爬进巨大的巢穴,躺在枯木枝与茅草之间,他抬头仰望着远处灰色的天空。什么都没有,天空是如此的安静,仿佛那窗台边耗尽的油灯……
微弱的,他感觉到身下有什么在颤动。厚厚的枯木枝和茅草之下,那是一颗巨大的、白色的蛋!
……好漂亮的蛋啊!他趴在巨大的蛋上,仍能感觉到一丝温度。他看起来高兴极了……
夜晚来的比他预想的还要快,但这黑夜却并没有让他感到孤单……
他再次睁开眼睛,夜晚已经过去,身边巨大的蛋也早已变成了无数破碎的蛋壳。
悬崖之前,一个巨大的、丑陋的怪物眺望着远方。
"……是你吗?”男孩问道。
怪物回身面对着男孩,发出雷鸣般的、恐怖的叫声。
"果然是你呐!"男孩的脸上挂满了微笑。
猛烈地,怪物挥动着背上那一双黑色的翅膀,如同狂风般,卷起那残破的巢穴,卷起男孩脚下干枯的土地。
怪物抓起男孩飞向万丈高空中,在这灰白色的天空中自由的翱翔。
怪物不断的吼叫着,男孩兴奋极了,也跟着它不断的大喊着,尽情欣赏着这个世界最后的风景。
灰色的大地上早已经什么都不存在了,仅存的只是这个世界的残骸……
不知飞了多久,怪物和男孩都已经筋疲力尽了。翅膀挥动着,越来越慢,越来越慢——直到怪物无力的瘫倒在了地上。
“等待了这么久,这就是最后你想要看到的风景吧!”男孩温柔的抚摸着怪物的羽毛。
怪物用着最后的力气嘶哑的吼叫着,然后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世界又将堕入黑暗,而天空开始坠落下小雨。趁着灰白色的光还没消逝殆尽,他必须找到今晚的容身之处……
雨开始越下越大,伴随着狂风与雷电,仿佛要将整个世界摧毁……
他拼命奔跑者,想抓住这最后的希望,但是哪里都没有……哪里都没有……
黑夜将世界全部吞噬,借着雷电的闪光,他还在挣扎着前行……
倚在枯木光秃秃的树干上,雨水不断的打在他的身上,从头到脚。他不停的喘着粗气,双手放在胸前,祈祷着这噩梦般的暴风雨早点结束。
午夜,暴风雨迎来了终结。倚在枯木的树干上,筋疲力尽的,他进入了那个他所熟知的、没有痛苦的世界……
梦里出现的是那个怪物。它站在他的面前,好像是在微笑般,向他说着“再见”和“晚安”……

                


枯木森林的尽头,又是一个寂静的村庄。
断壁残垣里,早已看不出有什么曾经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
沿着村庄内的小径,他艰难的前行着。
一座房屋前,他轻轻的推开房门,房门重重的倒在地上,荡起满屋子的灰尘。
浑浊的光线穿过屋顶的缝隙,微微地照亮着昏暗的小屋。
小屋里曾经存在的东西早已化为了尘土,他有些失望的转过身,向村庄的尽头走去。
村庄的尽头,连接着一条石板铺成的路,沿着石径,不再有人知道石径的尽头到底连接着什么。
石径的分叉路口,通向两个完全不同的地方。没什么可犹豫的,他选择了其中一个方向。
石径越来越宽阔,两边的枯木越来越稀疏,视线中远处的城堡也变得越来越清晰。
站在被折断的城桥前,脚下是深不见底的、早已干涸的护城河。
"到底发生了什么啊?"看着被毁坏的、破败不堪的城堡,男孩感叹道。
折返回分叉路口,男孩踏上了另一条路。
石径越来越狭窄,两边的枯木也越来越浓密,不久他便来到了一片墓地。
墓地如被大雨冲刷过一样一尘不染,但——这里并没有下过雨的痕迹。
男孩走到石碑前,但石碑上刻的全是些他看不懂的文字。
墓碑下的这些人是谁?埋葬他们的人又在哪里?恐怕早已没有人知道答案。
将黑色的石头埋在墓地的一偶,男孩离开了墓地。
——男孩多么渴望着,这里是自己的归宿。

         


夜晚来的比往常还要安静,怀着不安,他静静地睡了过去。
但——梦中的世界,让他感到如此的快乐和安心。
将近黎明之时,莫名的震动搅乱了他的好梦。
大地在颤动,并且愈来愈强烈,他慌忙地站了起来,却不知往何处奔跑。
脚下的土地开始崩塌,眼前这狂暴的大地,仿佛是那吞吐着火舌的地狱。
当大地再一次安静下来的时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巨大的裂隙。
峡谷的深渊,是如夜般的漆黑。黑色的眼睛向峡谷的深处望去,这黑色仿佛要将一切吞噬殆尽……
“你在看些什么?”
身后另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惊讶的,男孩转过身,看到一个女孩站在他面前。虽然没听懂女孩在说些什么,但泪水已经在他的眼眶里打转。
“看样子是回不去了呢!”女孩看着眼前巨大的峡谷。
红色的珠子放出刺眼的红光,男孩将手伸到口袋里,紧握着珠子,用手掌遮住了光亮。
红光渐渐变弱,与此同时,某些改变也正在发生在他的身上。
“已经改变了很多啊,无论是这个世界,还是我!”女孩感慨道。
“是啊,一切都已经改变了!”男孩同样感慨道。
“沿着峡谷的边缘也许能找到通向对面的路,你愿意陪我一起去吗?”
男孩沉默着点了点头。拉着男孩的手,女孩向前走着,满脸的微笑。
一路上,女孩为男孩讲了好多的故事,男孩也静静的听着,仿佛这是他们两个共同的经历。
夜晚再次降临,伴随着漆黑与寒冷。
女孩点燃了篝火,两人蜷缩在狭小的树洞里度过了一个温暖、明亮的夜晚。
在另一个世界里,不再只有他一个人……
——男孩回想起了关于她的一切。

               


他醒来的时候,外面的篝火早已熄灭,而女孩还在沉睡着。
轻拂着女孩的头发,男孩感到的是另一种悲伤……
睡梦中的女孩仍面带着微笑,——那一定是一个很幸福的世界,是男孩也在渴望着的世界。
“这个世界要结束了,我也差不多要消失了吧!”男孩如此想道。
沿着峡谷的边缘继续向前走着,女孩仍讲着故事,男孩仍静静的听着……
也许是累了,女孩停下了脚步。
“我已经不再感到悲伤了,谢谢你,让我拥有的这一切。”女孩对着男孩微笑。
“能再多陪我一会儿吗?”男孩扶着女孩,感受到女孩的身体逐渐冰冷。
“对不起,我可能已经太累了。送我回去吧,死神先生。”女孩倒在男孩的怀里,已经奄奄一息。
男孩拿出口袋中那颗泛着红光的珠子,将它串进女孩红色的项链里,轻吻她的额头。
女孩微笑着消失在了男孩的怀里。
男孩站起身,独自一人,看着这个空荡荡的世界,这一切仿佛都像没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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