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爷孙三个向东行了百余里，山林的地形渐渐平坦起来，一根根参天大树，长得十分齐整，直挺挺地刺向天空。清脆的鸟鸣声不绝于耳，阳光从叶片的缝隙投射下来，分解成一束束五彩斑斓的光线，将地表裸露着的矿石，打的闪闪发亮。白色、粉色和紫色的水晶，交错地生长在一起，像一丛六棱的箭簇从岩石的缝隙里斜穿出来，这里一窝，那里一丛，透着晶莹可爱的光芒。 慕尧和无过从没见过如此美轮美奂的奇景，一下子被深深吸引。水晶映照着他们的影子，反射出谜一样的色彩，慕尧伸出手就要去摸，突然“嗖”的一声，从树林深处射出一支飞箭，不偏不倚正好扎在他们脚下，两人骇了一惊。 “你们是什么人，官矿属地，闲人不得擅闯，赶紧离开！”一个声音从树林里传了出来，但并不见人影。三个人不明就里，只得退出眼前这片树林，从一旁绕行。 “我们都没看见是谁，就让他给唬住了。这里没有十万大山，也有八万，各山的珍宝都是无主之物，天生地长，总不能都是官府的吧，这也欺人太甚了！不许我们动这山里的东西，但我们的东西丢到山里了，他们不也私自吞了藏了！”无过一路上愤愤不平。 “净胡说，你丢了什么东西到山里了？”慕尧问道。 “别的没有，我就拉了几泡热屎！”无过说着，笑得前仰后合。 “就知道你没有几句好话。”慕尧就要去挠他，两人推搡着冲出了小路，扯开林丛，只间山坡下，一个巨型的矿场横在眼前。 矿场左边堆满了圆木，十几个工人将一棵伐倒的大树从山上拖到了场子里，很快又消失在树林中，场上的几个年轻人手拿斧锯，迎了上去，他们在枝桠间来回穿梭，不一会儿就将大树锯成不同长短的圆木，捆装上车。右边场上布满几百个大大小小的矿洞，张着大嘴朝向天空，工人们肩挑背扛，把一块块矿石从矿洞里运送出来，用锤子把石头敲碎，再将碎石送到火塔熔炼，一派熙攘忙碌的景象。 “你们看，原来这山里的宝贝，都被这些人给挖走了！” 无过显然还对刚才的事有所不快，说着随手摘下一片树叶朝下面扔去。 “对他们是宝贝，与我们却无用，过了此处，再往南行一百里，就到涸泽了。孩子们，我们赶路要紧。”说着，三人沿着小路行下山去。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工人们领了工钱，三五成群结队而去。这矿场周边每到夜晚开市，矿工们白日里出力气干活，晚上也没妻子儿女相伴，生活百无聊赖，无非是寻个酒摊沽酒而饮呼酒买醉而已。 来矿市里做买卖的一般都是山里人家，樵夫卖柴，猎户煮肉，借着官府引来的人流，赚些零碎银子。一到开市，水晶雕琢的华灯点起火来，挂在空中，如同一颗颗耀眼的星星把山林照得白昼一般。程应雄爷孙三个正行至此，肚中饥饿，找张桌子坐下，也美美地吃上一回这矿市上的山林野炊。正吃着，只听见一阵“咕咕咕，咕咕咕……”的叫声，这叫声急切尖锐，在嘈杂的人声中也听得分明。顺着声音寻去，只见旁边一块半人来高的大青石，石上躺着一只鸡，双脚被一根草绳绑着，歪在一堆药草里，一身七彩羽毛甚是鲜艳。 那只锦鸡虽然被缚着动弹不得，但它那张尖嘴却不闲着，不停啄食近旁的一根草药。这草药说也奇特，一根金黄色的茎上长着四五片青叶，茎上十来根细须，不停揉动，那只锦鸡啄来啄去，都落了个空，仿佛它会躲开似的，锦鸡急红了眼，肚里不停发出“咕咕咕，咕咕咕……”的声音。 “这真是一株灵草！”程应雄放下筷子，口里念道，眼里闪动莹莹的光，欲要起身。 “哎哟，这不是柳郎哥么，今天你又来卖这山货来了？”只见远处走来一人，人未近前，声音已经传来，这人敞着肚皮穿一双木屐，身形高大魁梧，手里提着把开山巨斧，慢悠悠晃到眼前。看他的模样，浓毛粗肉，不像善茬，但那一对细细的眉眼，又全无凶恶之态，加上几步内八字轻盈的步履，直让人感到别扭。 “柳郎哥，我这里有许多银子，你跟我来，我带你去取。”大汉把斧子放在大青石上，就要去提那只鸡。“你有银子便拿来，你要生吃熟吃，我都做与你，不要跟我来这套。”大青石后面，一个面皮白净的后生把鸡按在石上，不让大汉挪动分毫。 “你就这么捉住我，这样也好，不如我们一起给它拔毛取卵，同饮一壶酒，同吃一颗卵——如何？”他细眉一挑，说的旁人哈哈大笑。原来这矿上都是亲一色的男子，母兽不侵，女子不入，渐渐便兴起一股男风，年轻矿工之间那些有违人伦之事，已不是什么秘不可宣的禁忌，年老矿工尤甚。 “下流胚子，给我走开！”那柳郎说着就要挣脱，但手被大汉拿住，却怎么也挣脱不了。见不是个头，边婉言道：“要我跟你去取银子也可以，我说一事，你若依我，我便跟你去取。”大汉一听，心花怒放，“你便说来，一千一万件，只要我这开山巨斧刃口还在，我便替你砍了来！” 柳郎说道：“我家世代在此山中打猎，我爷爷在时，这青石便立在此处，无论是猎到什么样的山货，都是在这青石上勾销，如今你让我离开此地跟你去干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除非那海枯这石烂！” 大汉一听，知道自己被涮了一脸脏水，大怒道：“我好生待你，没想到你这么不识好歹，你要让这石烂，我便成全你！”说着，用手一摊，将鸡子药草打翻在地，抡起那柄巨斧，使足力气砍将下来，周围人吓得捂住耳朵，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斧落石震，但并无一丝裂纹。 大汉发起狂来，抡起巨斧又砍了两三下，始终没能削下一片石来。他感到有些委屈，斥道：“我这开山斧乃天外镔铁锻造，削铁如泥，就是千年铁树我一斧下去，也劈作两段，如何砸不动这块青石。柳郎，你莫不是欺我，这天下哪有能劈开这等顽石的铁器。你若不能明白告诉我，便还要跟我去取银子！” 柳郎见他放赖，提起锦鸡夺路便逃，大汉行动也快，一闪身揪住了他的衣领就往外走。 这时，身后传来“嘡啷”一声脆响，周围的人随之惊呼，大汉扭头一看，见那块大青石碎作两半。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手里握着把黑色的剑，在水晶灯的照射下，泛出耀眼的寒光。无过将手中子一剑一杨，对大汉说道：“瞪大眼睛看清楚，大丈夫说话算话，你快拿着你的破斧子回家劈柴去吧！” 大汉见这孩子来历不明，又看到他手中玄剑，却像是清早矿主严令搜寻的朝廷罪物，心中起疑，一个招呼，吃酒的人群里站起几个人来。程应雄见势不妙，大叫一声“无过，快钻进林子向北跑！”慌乱之时，慕尧正看一样东西紧紧抱着桌腿，赶紧捡起揣在怀里，随爷爷匆匆钻进树林里。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