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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苏半夏:一抹樱色醉眼眸

 阿拉善文学 2020-08-27

作者:半夏    图片:网络

图文编辑:阿拉善未来文化艺术传媒


一抹樱色醉眼眸

离开北京的那个下午,行李收拾停当,突然想起,自己心心念念的樱花还没来得及去看,于是邀请了三位同事,一行四个人一同前往玉渊潭公园。

此前并不了解玉渊潭的来龙去脉,经过一番攻略后才得知,在遥远的九百年前,在金代,玉渊潭公园的所在地就是金中都城西北郊有名的风景游览圣地,当时,士大夫们追求隐逸雅趣,这里还形成了“养尊泉林”“钓鱼河曲”等景色。后来,从清代一路发展至今,造湖,修建行宫,种植珍稀名贵的花草,经过二百多年发展,才形成了今天总面积达136公顷,有各种植物约20万株的国家级著名景区。公园里的樱花园、引水湖、中山岛和留春园更是令人流连忘返。

此时正是四月中旬,正赶上玉渊潭公园第三十一届“樱花赏花会”,公园里游人众多,二三十个一组,举着各色的小旗,戴着各色的帽子,由导游领着,在园内的各个景区游览。为了避开人群,我们四个特地选择了一条人迹少有的小路,一路走过去,道路两旁有不少花草,娇鲜欲滴,形状优雅,纵使是我这样不谙花理的人,也禁不住美色诱惑,蹲下频频拍照。经过一片狭长的月季花带时,我惊叹:

“天哪,这花儿的颜色太多啦!”

“红、黄、紫、粉、白、桔……”另一边,跟我一同观赏的小红姐早已迫不及待地数起颜色来。

“这里还有一株是粉芯白瓣,真神奇,还有这一株,颜色像晚霞一样美,还有这个……”

我也凑近了看,发现月季花的花瓣很特殊,有单瓣的,有重瓣的,还有高心卷边的,不仅花型美,颜色也富丽堂皇,单色居多,混色和银边的少一些,除此之外,馥郁的芬芳更是让我啧啧陶醉。

“月季只应天上物,四时荣谢色常同。”忽然想起了宋朝张耒的一句诗,又想到了月季活血消肿、消炎解毒以及妇科良药的功效,再加上它表达爱和敬意的花语,顿悟:人人都在等待他人送花给自己,那么与其等待,为何不送花给自己呢?尤其是女子,若送一束月季给自己,表达的正是对自我价值的认同,也是对身为女子的艰辛和不易最大的鼓励。这样想着,我又回过头恋恋不舍地望望月季,才转身离开。

走不多久,几棵开满火红花朵的树出现在眼前,那里已经聚集了许多人,大家纷纷猜测:“这是梅花吧?”“不对不对,应该是樱花,听说玉渊潭樱花多。”“这是桃花,碧桃,你看这里有标识牌!”众人纷纷围上去,只见树身上挂着一块绿色的小小木牌,上书:碧桃。我抬头看树,树高约三米,树叶小而细,隐藏在炽烈的花朵中,几乎看不到踪影,给人一种这树只开花不长叶的错觉。虽是碧桃,但却不知具体品名,不知是碧桃的哪一种,是撒金碧桃,还是红花碧桃,还是千瓣碧桃,或者是塔型碧桃。

宋代有个诗人名叫舒岳祥,人称阆风先生,近80年的人生岁月中,留存下来的诗篇寥寥,但有两首就是写碧桃的。在他的诗中,碧桃是天下最美的花,王母的蟠桃园里种的就是碧桃树,碧桃花落了,也不会与泥沙同流合污,气节之高,绝不会成为俗世中的无名之辈。世间的俗桃烂树成千上万,把峡谷中的溪水都染成了晚霞的颜色,然而它们一见到碧桃,就都羞愧地坠落枝头,埋进土里,再无颜面面对世人。另一首诗中,舒岳祥说,碧桃的汁液是瑶池里的灵液,喝一滴润喉舌,第二滴心归纯正,第三滴脱去凡人筋骨,四滴就会飞升成仙了,足可见碧桃风姿之高雅,形状之出众。

转过一道弯,一大片樱花猝然出现在眼前,一行四个人被这突如其来的美和壮观惊得合不住嘴,纷纷站在原地,贪婪地瞧着这人间的盛景。此时的樱花,开得最绚丽,粉白色的花朵,一朵挨着一朵,在枝头随风飘摇,那样荼蘼,那样艳丽,好像一个久在闺中的女子,用一年中的三个季节描眉画眼,扑粉梳鬓,然后簪上一树一树,一枝一枝的舒朗花朵,赴一场繁华锦事,赴一场只与春天有关的约会。它如此庄重,特意算准了时机,叫我深深陶醉。众多的樱花树站在一起,树顶挨着树顶,一整片空地上密不透风,被樱花包裹着,无人能够不丢失一瓣心香地完整脱离,每一个经过这里的人,都遗失了一些情感。

抬头仰望,樱花绯红的轻云一样漫过头顶,风洗去了它多余的脂粉,带走了多余的香气,只留下一点淡淡的清香,久久地在园中飘散。我一向不喜浓烈而俗艳的花,太过喧闹的色彩会使花失去原本的质感,变得俗不可耐,樱花便很好地诠释了我的意味,它淡雅如菊,轻灵如云,又柔和如水,有情人一样,不远不近的爱着晚春。一阵风吹过,樱花纷纷坠落,花瓣在空中打几个转儿,便回归大地,风又起,吹起落樱无数,空中霎时下起了一场浪漫的樱花雨。人们惊呼着,用镜头捕捉这一刻的美。此时盛开的樱花和落樱参半,树上樱花挤挤挨挨一片,铺满了整个枝头,地上落花也铺叠了厚厚一层,几乎看不到泥土灰褐的颜色。我感受着它的质感,悄悄捡起一朵落花,簪在耳边,做一回簪花的女子。

不知是谁,发现了一个绝美的角度,大家纷纷前去拍照,站着,坐着,蹲着,倚在树干上,站在树下,手把着枝干,以各种姿势,将樱花最美的时刻定格在镜头里。同行的闫大哥是摄影高手,他指挥着我们为樱花做模特:

“这棵花开得好,你们三个坐着,不用太拘谨,轻松一点。”

“这个角度能照到中央电视台的塔,有纪念意义。”

“你们一起眺望远方,眼神要悠长要放空,哎,对,好,就是这样!”

……

“小红姐麻烦你给我拍一张站着的。”

“娜娜你看我这个姿势行不行?”

“屠屠来咱俩自拍一个!”

……

多次试验后,三个年龄加起来超过一百岁的女子也解放了天性,抛弃了矜持和羞怯,大胆地拍照。我一向是个不上相的人,照片里的我总是表情严肃肢体僵硬,因此十分抗拒拍照。但在樱花树下拍的照片,竟都非常有感觉,一张一张划过去,看着绽放出青春姿态的自己,心中欢喜不已。小红姐抓住我低头闻香的一瞬间,抓拍了几张照片,照片里的我竟有些气质冷艳的感觉,与雪白、淡粉、朱红的樱花放在一起,相得益彰。从前总认为自己不够漂亮,因此总不够自信,但纤尘不染的樱花软入了我的骨子里,它徘徊、旋转、坠落、回归尘埃,我从心底里接受自己,接受小孤傲,也接受不完美。它短暂的花开点亮了我的芳华,去时无怨无悔,半化春烟半化尘,我一时间竟分不清是自己在看花,还是花在看我,或许,樱花和我,都是景中影。

川端康成说:“他们一来到西边迴廊的入口处,映入眼帘的便是红色垂樱,低垂的细长枝梢上,成簇地开满红色八重樱,像这样的花丛,与其说是花开在树上,不如说是花儿铺满了枝头”。小川和佑感叹:“男性通过樱花看到的是一种甘美的死,女性透过樱花看到自己内心深处复杂的情愫。”清少纳言在《枕草子》中写道:“走廊的栏杆边一只青瓷瓶,插满樱花枝,长达五尺,花朵伸展到栏杆外”。这些美丽的句子,给了我许多想象,亦对樱花的种类产生了浓烈兴趣。玉渊潭里的樱花,种类有十多种,山樱、染井吉野、八重红大岛、杭州早樱、关山、一叶、普贤象、松月、有明、郁金等,只是我这样的拙眼人看不出每一种樱花间的不同,只能肤浅的以颜色分之,只能念出这些美丽的名字,让它们在唇齿间滚动,感受季节在口中吐纳的销魂春意。

旁边是一个大水潭,落樱随风落入潭中,在水面上积了薄薄一层,工人穿着雨靴,围着胶质围裙,用一个大渔网捞落在水中的落樱。他动作极缓慢,一下一下地用力,一下一下地摆动手中的竹竿,捞起的落花裹着水,晾在潭边的大石头上,湿漉漉的,仿佛茶杯中泡久了的玫瑰花瓣,恹恹的失去了色彩。水面被缓缓拨动,捞花人的动作充满了美感,这真是世上最具有美感的工作。我想起了葬花的黛玉,想起了醉卧的湘云,想起了这些质本高洁的娇嫩女子,不禁想化用黛玉的葬花吟: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人人怜。是啊,灿若樱花,当人人爱之怜之,爱它酝酿的蓓蕾,爱它绽放的淡雅,亦爱它坠落后的静谧,若有此种赏花的心境,则世间万物皆为繁花了。

最后,我与樱花告别,许下了明年再相见的愿望,便又推着箱子,回到了我的广阔大漠。

作者简介

苏半夏,阿拉善盟青年文学爱好者,热爱戈壁,热爱土地,热爱草木,以文字为清规,以书写为修行,信奉“所有决绝的离去,都为了伏笔万千的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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