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觉不容易，劝君读读白居易

卖炭翁

唐 · 白居易

卖炭翁，伐薪烧炭南山中。

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

卖炭得钱何所营？身上衣裳口中食。

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

夜来城外一尺雪，晓驾炭车辗冰辙。

牛困人饥日已高，市南门外泥中歇。

翩翩两骑来是谁？黄衣使者白衫儿。

手把文书口称敕，回车叱牛牵向北。

一车炭，千余斤，宫使驱将惜不得。

半匹红纱一丈绫，系向牛头充炭直。

唐朝让人眼花撩乱的各种诗仙、诗圣、诗狂、诗佛、诗鬼、诗奴群星璀璨，宋代词人信手拈来也个个如雷贯耳，苏轼、辛弃疾、李清照、李煜、晏殊、欧阳修、他们的诗词或狂放不羁，或婉约清新。

人生不同的阶段，喜欢的诗词是不一样的。最近心头所好，是在盛唐灿烂的时代里，那个被称作诗魔和诗王的白居易。

早几年写白居易，我可能会选选《长恨歌》，而非这首《卖炭翁》。那是一篇年少时就能倒背如流的诗。

回想自己这些年的心路历程，好像也是跟着白居易的创作风格走的。年轻时喜欢《长恨歌》《琵琶行》。近几年却越来越喜欢《卖炭翁》这类写实风格的作品，包括杜甫的《石壕吏》和《兵车行》。可能和年岁渐长，更关心现实的心境有关吧。

《卖炭翁》主要描写了一个在南山中烧炭的老人的谋生之苦，揭露了当时“宫市”制度对贫困底层人民的掠夺。全诗语言平实朴素，如白居易晚年的一贯文风。描述细腻生动，栩栩如生。

一个满面尘灰，两鬓苍苍的老者，在天寒地冻的大清早，驾着自己在南山中辛苦伐薪烧柴，赖以活命的炭车，辛苦的跋涉在冰封的路上，虽然身上衣服单薄，仍然盼着天能够更冷一点，让自己的炭卖个好价钱。辛辛苦苦的赶到了南门外，却碰上了官府的黄衣使者，用半匹红纱一丈绫，强行拉走了一车千余斤的炭。

这首诗能千年万口传诵，在于语言的简单，凝练、形象和朴素，像纪录片一样地记录了贫困人民的悲惨生活。白居易晚年写诗，特别认真地推敲每一个字，都说他写完诗要念给路边的老太太听，如果有听不懂的地方，就马上修改。我想他是在反思自己的前半生，都在为达官贵人写作，想在晚年更多的描写底层人民的生活艰辛吧！

这首诗白居易通篇都在用白描的手法叙述事实，没有一句话直接抨击官府腐败，但是他通过记录一个卖炭老人的烧炭的辛苦和卖炭的艰辛，以及炭车被抢的经过，通过对老人悲惨际遇的描述，字字都在控诉，句句都是眼泪，不发议论也能激起人们强烈的感情。

白居易是素描高手，诗中无论是对卖炭老人形象还是心理的描写都简单、朴素但又细腻、逼真。“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朴素而生动地勾画出卖炭老人的辛苦、贫穷、衰老的外貌，让人顿生怜悯之心；“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简单而深情地把老人委曲、矛盾的心理刻画的深刻、细腻。使人仿佛看到一个瑟缩着走在风雪中的老人，默默承受着生活中的不公平。

我想，无论是唐宋还是当今，生活中，人们既需要李白、王维，带领人们体验不可言喻的美；也需要白居易、杜甫，在他们的文字中寻找困顿中的平静。

毕竟，大多数人的生活除了诗和远方，还有眼前的苟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