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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迹鲁迅:许广平对儿子的爱

 赤脚闲侠 2020-08-28
                许广平对儿子的爱
                                                鲁人


        许广平出生于广州高第街的许氏宅门内,这个家族在广州繁衍了两百余年,家族成员横跨政、商、学三界,被誉为广州第一家。她的祖父曾官居浙江巡抚。她这一辈中有多位兄长在军中做过高官及中山大学校长,还有潜伏在国民党国防部的地下党。鲁迅与许广平结识后,曾问,许应骙是她的什么人?她回答是叔祖。鲁迅便开玩笑地说:哼,我从小就吃过你们许家的亏。原来,鲁迅18岁到南京求学后,接受了维新思想,喜欢阅读反映新思想的报刊书籍,被介绍他入学的思想保守的叔祖训斥后,又扔给他一文章。鲁迅在散文《琐记》写过:“接来看时,‘臣许应骙跪奏……’,那文章现在是一句也没记得了,总之是参康有为变法的;也不记得可曾抄了没有。”出生在这个大家族中的许广平因为反抗包办婚姻出走北上,先考入直隶第一女子师范,毕业后为继续深造又考入国立北京女子高等师范学校,即后来改称国立北京女子师范大学的女师大。
         在北方,许广平接受了新式教育,具有了全新的思想。在女师大与鲁迅相遇后,更由于受到鲁迅的影响,成为“五四”以后颇有代表性的新女性。她在对儿子周海婴的教育上采取的也是与鲁迅相同的新方法。
         鲁迅对儿子的教育方法是散养,于是,无拘无束的海婴儿时便颇顽皮,让鲁迅头痛的恨不能他早点长大,跟爱人一起逃走。但即使如此,鲁迅也绝不会给他以封建家长式的束缚和压抑。对于他的未来,鲁迅只希望“孩子长大,倘无才能,可寻点小事情过活,万不可去做空头的文学家和美术家。”许广平赞同并尊重鲁迅的教育方法的。因此,鲁迅去世后,她便延续了鲁迅的方法。虽然,她对海婴的教育方法未变,本质还是有很大不同。这在于她对海婴的爱,除了骨肉的本能,还有更重要的责任。海婴不单是她的骨肉,更是鲁迅唯一的血脉。延续鲁迅的精神,有他的文字;延续他的生命,则只有海婴了。故而,海婴的生命在许广平的心里是超过她自己的。
        海婴挺小的时候便患了哮喘,时常复发,这是让许广平最揪心最焦虑的事。寻医问药,加强营养,给本以生活压力巨大的许广平增加了许多负担,为此她甚至托朋友在南洋找了份工作,后来是因签证等原因才未成行。上海失陷前,许广平也曾考虑过离开这危险之地。但有两个因素让她无法离开,一是为了保护鲁迅的遗物,避免它们在战火中失散损毁;更重要的是“为了体质当时并不算强壮的孩子,我不敢带着他奔波遥远的路程。”1941年底,上海被侵占后,一天清晨,日军突然闯入许广平家,将她逮捕。她在被带走前,做的事便是赶快拿一瓶治哮喘的药,塞给还躺在床上没弄明白眼前发生什么事的儿子,并嘱咐他病了的时候如何吃药。而在狱中,看到窗外雪花纷飞时,便会担心儿子的哮喘复发,并暗自流泪。
         除了身体的调养保护,许广平也很注意海婴文化知识的学习。海婴因为哮喘,不得不时常请假,甚至休学。为了不耽误儿子的学习,许广平只好给他找家庭教师补习知识。但在学习上,许广平并不将自己的意志强加给儿子。海婴喜欢无线电,她不但让他上培训班,还给他找了一处电器修理店想让他当学徒。只因该店是新四军的采购点,为安全起见党组织才未能满足许广平的愿望。
        许广平对儿子品行上的教育,则是身教重于言教的。鲁迅去世后,许广平母子的生活很艰难,许广平不但要抚养儿子,还要负责远在北京的鲁迅的母亲和原配夫人朱安的生活费用。当时,也有一些资助和捐款,但凡是指定为捐助鲁迅纪念基金的钱款,许广平绝不会动一分一毫,全部留着用于纪念的用途。
在被日军关押的76天里,许广平饱受凌辱和酷刑,出狱时,身上还带着受刑的伤痕。这一切及她面对敌人坚贞不屈的表现,对海婴都是一种无形的影响。出狱后,许广平将狱中的经历写成了《遭难前后》一书,真实地描写了自己在狱中的各种遭遇和感受,并客观地记录了自己在狱中的所见所闻,对狱中的难友、汉奸、日寇的描述都是实事求是的,这些随着海婴的成长,更会有越来越深刻的影响。许广平被捕前将有朋友签字的赠书全部焚毁,以避免自己出事时,牵连他人的负责任态度对海婴同样是一种无言的教育。
        在许广平的遗物中,保留了一张1947年6月2日的日历页,上面有许广平亲笔写下的六个字“晨朱女士逝世”,“朱女士”即指朱安。母亲和朱安的生活费一直由鲁迅自己承担,他去世后,许广平便继续承担了这一责任。其实,她本也可以拒绝,因为,大哥去世了,还有俩个弟弟,而且居住在北京的周作人的经济状况也不错,尤其附逆之后,月薪更达数千元之巨。况且,抗战爆发后,汇集南方的文人学者纷纷劝他南下,胡适、郭沫若都有公开的文字,茅盾等十余人更是联名发表了公开信,劝他在国家危亡之时,应以民族大义为重。他推挡的理由则是家累太重,并有“老母寡嫂”需照顾。还有更重要的一个因素,则是周作人从未承认许广平的身份,更甭提在周家的地位了。综上理由,拒绝提供婆婆和朱安的生活费用,别人绝无话可说。但“想到她们的孤苦”,许广平还是默默地替鲁迅承担这份责任。她不但始终提供二人的生活费,而且在鲁迅的母亲去世后,继续照顾朱安至去世。朱安去世时,许广平虽因各种原因无法亲往北京,还是托亲友甚至北京地下党中的朋友帮忙料理了朱安的后事。那张记下朱安去世时间的日历,反映了许广平对朱安的尊重与对她坎坷一生的悲悯。这种担当和悲悯,对海婴的影响是终生的。他在晚年写作的《鲁迅与我七十年》一书时,提到这些往事仍充满深情。
        许广平尊重海婴的自主选择,也从不干涉他的决定。海婴的婚姻就是由他自己作的主。邻居玩伴,豆蔻年华,日久生情。许广平虽看出端倪,却听其自然并不干预。只是在儿子提出要带女孩到家里见见面时,许广平才爽快地说:“那就请她来我家吃饭。”并且亲自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晚餐。正是许广平的教育和影响,使周海婴成为即包容,在原则问题上又不让步的人。也使他日后在长子的婚姻上顶住了外界的压力。上世纪八十年代,海婴的长子在日本学习期间,与一位台湾女孩恋爱,并飞往台湾与女孩成亲。国民党报纸宣传说鲁迅的长孙投奔台湾,大陆也有人向海婴施压,让他发表脱离父子关系的声明。但海婴没有屈服于巨大的压力,他坚信儿子的行为只是为了爱,而并无政治因素的影响。许广平朴素而坚强的品格,还有她平等尊重的教育,在今天仍对我们有着启示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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