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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为何在这里?

 布鲁斯邓bdtcis 2020-08-28

我无法确认老外(老美或是欧洲人)的目的性都很强,但我读老外写的书(能流进我们书店里的那些书),总能从中读到对目的性的描述。对他们来说,做事不问缘由,是很奇怪的事。

201210月,我在上海张江诺华工地。有一次,因为总平面布置方案被反复退回好几次,我们被怂恿去找管理公司的安全经理。这是一位体型庞大的老外。在反复讲述了几遍他的观点后,他终于不耐烦了。之前,应该是有一位我们的同事,跟他就这个问题讨论过,还专门召开了会议。我们这次去找他,他有点儿莫名其妙。虽然在他的理念中,有问题,可以随时找他。可同样的问题,找了他两次,他有点儿冒光火。很快,他气势汹汹地质问我们:为什么我要主持这个会议?为什么我们在这里?

再次听到这句话,是在七年之后的201910月,在另一个工地举行的IFW专门会议上,第一个问题就是:

我们为何在这里?

这是典型的“西方式”地位。做任何事,先问“为什么”。作为典型的受中国文化熏陶的读书人,对于这样的问题,当然是一脸的茫然。在我的概念中,我从来不会问“我为什么在这里”。直接的回答是,因为有人通知我来这里。潜台词是:这不是我想来的,别人要求我来的。如果我不来,人家可能会说我坏话,罚我的款或别的什么。

另外,我就不能来凑热闹么?人多的地方热闹,凑上去看看,看他们都在干什么,有什么好玩的,新鲜和刺激的事,跟着也乐呵乐呵。

另外,我也可以回答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我已经来了,就这样了。

这样的想法,很常见,不是么?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也学欧洲人那种直接:我来这里能获得什么?我能做什么?他人期待我什么?

回答了这三个问题,就能回答“我为何在这里”。我期待能获得什么(知识或是教益,或者结交朋友,或者是获得一份工作),所以我在这里。我能做什么,满足他人的期待,所以有人邀请我来,有人希望我来。一方面,是我能获得的东西;另一方面,是我能做的有价值的事。

在日常的交往中,我通常会简明扼要地问别人两个问题:

1、你希望我能为你做什么?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我会给出我的意见或做出我应当做的事。

2、我可以从这些事(或人际关系中)获得什么?这就涉及到我的反思和总结了。

虽然我有了这样的思维方式,但我仍然是深受传统文化影响的中国人,是很普通的公民。我只是认为,以这样的方式来处理人际交往中的事,简单直接,每个人都能受益。也因为是这样的思维方式,所以我很少参与到漫无边际的闲聊中,有更多时间去做自己想做和应该做的事。

我判断是否去做一件事的标准,也从漫无目的的盲目闲逛,转到了先问“为什么要这么做”的目的性很强的行为方式。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去做?然后才是做什么,以及怎么做的问题。

缺乏目的的漫游,是我一贯的行为习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也很不习惯凡事问目的。因为闲散惯了,也不想受约束。但这么些年过去了,我渐渐意识到,不问目的的言行,最终导向没有结果的结局。唯有目标明确,并持续不断地朝这个目标努力,才能达成想要的(或者意想不到的)结果。

明确了目标后,虽然会失去很多(这种担忧,也是我们心底无法抹去恐惧),但也会给我们带来成就。我们生性中的散漫,在经历了明确目标的打磨后,会有所改变。我就是个例子。

在我们的传统文化中,不问缘由,散漫无度,确实很惬意。我们生性不喜欢被约束,只想着处于思想不受约束的茫然状态。如果说“只问耕耘,不问收获”是一种可贵的品质,思想不受约束的茫然状态,在我看来,就是一种懒散的、意识未受约束和训练的蒙昧。对,我确实是这么想的。

从我自己的成长经历来看,因为经历了自我封闭和胆战心惊的年月,深知一个人若是深陷于自我的观念囚笼中,他的自我意识,很难继续往前发展。虽然我早早地就读到了物理学上的熵增定律,知道宇宙是趋于热寂和无序的,但我无法接受这样的结论。因为,我找不到让意识摆脱沉重负担的出路。

每每读到孟子的“天降大任于斯人也”这一段话,激情澎湃,以此自勉。但又在心底怀疑,是否真的有必要经历种种磨砺,才能成长?从破除熵增定律来说,一个组织,一个系统,如要走出被体制化、无法自我更新迭代的怪圈,就要加入新的信息(聘请新人或了解外部信息)。作为一个人,如果要成长,就要破除过去的我执,不断接受外界的信息,以此更新自我意识。

在过去的这些年里,我一直对“自我意识”着迷。我认为,自我意识非得经历许多的磨砺,方能打破固有观念的囚笼,朝自由和活力的方向发展。一个人越是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存在,意识到“我为什么在这里,我能做什么”,他就越能在混乱无序的状态中,抓住主要矛盾,用他的学识和经验,做出当时最佳的判断和选择,做他能做的和应该做的事。我想,我们的人生价值,就体现在我们清醒而明智的时刻,提供信息,扭转失控无序的状态,促使事情办得成。

在经历了这些年的磨砺后,我慢慢地领悟到,人的自我意识可以通过不断地输入外界信息,自我反思而不断发育成熟。但我们也可以一直躲避在过去的自我之壳中,拒绝发展自我意识。或者,他没有意识到,他可以发展自我意思。或许是因为,没有哪件事促使他发出了“我为什么在这里”这样的问题。

排斥目的性,是我们文化性格中的特征之一。我们崇尚自然,觉得受过挫折的人生就不完美了(又比如,被人用过的东西就不干净了。在寻找伴侣上,也有类似的洁癖)。我们希望一切事情都像苹果树那样,自然地生长,开花和结果。我们从根本上排斥人生的坎坷和磨砺,经常哀叹命运捉弄人,生活不公平。我们本着人性中的“趋利避害”的原则,倾向于逃避和推脱的做法,只想让自己那颗心,一直处于茫然状态。想看到一切好的事,听到好的话。

从我个人的经验来看,我们因为文化性格中的这些特征,失去了觉醒和成长的机会。个人意识没有发展,个人的精神风貌和为人处世的方法,就不会有改变。

目的性是“功利性”的,我们很不喜欢自己成为“功利性”的人,觉得那么做肤浅。但自我塑造必须有个具体的方向。如果没有目的性,我们就不会问“为什么我在这里,我能做什么”这样的问题。自我意识,便不会逐渐深入发展,最终将我们塑造成“我们想要的模样”。我们打心底对那个卓越的可能的“我”,感到恐惧。而我们也乐于打压、否定那个正在走向卓越的可能的“某个人”,让他悔改,成为像我们一样处于意识盲目的状态,不闻不问,浑然不觉。

谁愿意自讨苦吃呢?谁愿意遭罪呢?不如舒舒服服躲在某个角落里,一个人逍遥自在。或者云游四海,无牵无挂。当然,这也是一种人生。还有一种人生,这些人自愿或是被动卷入了复杂而麻烦的事中,刚开始或许还有抱怨,但很快,他意识到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当他问,当下情况下,我能做什么,以及,我能从中获得什么,这就回答了“我为何在这里”这个问题。这个问题,是指路明灯,能指引我们穿越丛林和迷雾,穿越思维的混乱和漫游,朝我们设定的目标而去。

用心地去做一件事,就会被这件事改变。害怕投入地去做一件事,往往回避了成长。有时候,我们可以主动选择;有时候,我们不得不去应对尴尬难缠的事。不管当前处于何种境遇,我相信,只要目标明确,总能在不确定中找到确定性,闯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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