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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依稀是故乡

 新用户6525yWoI 2020-08-30

梦里依稀是故乡 

肖海涛

现代花园全貌     图片来自网络

      我的故乡湖北省孝昌县花园经济开发区关王社区(原孝感县花园区牌坊公社关王大队),过去紧挨着千年古镇花园,现在已然成了花园镇的中心,因而我可以自豪地说我的故乡是花园。

图片来自网络

      说到故乡花园,自然会想起那个流传很广的“九十里的花园,一百二十里的小河”的故事:据说一位花园男子到孝感游玩,结识了一位当地女子,女子向男子打听其家乡有何美景,那男子便谈论其家乡有九十里路的花园和一百二十里路的小河。女子听后十分向往,待跟随男子来到花园,才发觉自己上当受骗,于是责问男子先前所说美景在哪里。男子不慌不忙地答道:“花园离孝感九十里路程,是不是九十里路的花园?小河离花园三十里路程,九十加三十是不是一百二十里路的小河?”故事归故事,只能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但花园的地理环境的确有独特之处:花园古镇紧靠着澴水,处于澴水中游,澴河的干流从东北角向西南斜插过来与从广水应山过来的支流交汇后,又从西北角向南流经三四公里后与另一条从金盆水库和关音岩水库流下的槐河在西南边交汇,这样三条河流便形成了一个近似“巨”字的形状,把花园古镇环抱在怀中,古镇就是“巨”字突出的“肚皮”,我的家乡关王店就是“巨”字肚皮上的“肚脐眼”。

孙家畈革命旧址     图片来自网络

     说到花园,更不得不说起她悠久的历史和重要的战略地位。早在春秋时期,人们就在这块土地上劳作生息,建筑了当时的“花园翁城”(又名草店芳城),到了明代,花园已经称市。据有关资料记载:“明末花园市,在湖北孝感北九十里,原为万姓富翁所开辟,遍植花木,满园苍翠,四野芳香,故以此为名”。明清两代,花园已成为方圆数十公里农副产品集散中心,手工业也随之兴盛,成为当时颇有规模的集镇,且名称一直沿袭至今。从地理位置来看,花园位于湖北中部,东北距魏魏大别山仅二十公里,西南是鱼米之乡的江汉平原,这里属于我国传统意义上的南北分界线的缓冲地带,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加之京广铁路大动脉从镇中穿过,守住了花园,就守住了武汉的北大门,抗美援朝战争胜利后十五军8199部队驻防花园,其重要的战略地位更不言而喻。1949520日,中共湖北省委及省政府省军区同时在花园镇孙畈祠堂成立,更彰显了花园在湖北近代史上的历史意义。一九九三年,孝感市撤县建市,整合原属孝感县北部的几个乡镇建立了孝昌县,花园镇就成为孝昌县的城关,是孝昌县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

孙家畈祠堂     图片来自网络

    出原花园古镇小东门,跨过京广铁路,原有一条丈余宽的土路向东延伸(现已改造为宽敞的站前二路),走过一座古老的石桥再前行半公里便到了我的家乡关王店。之所以叫关王店,是因为在村子中央曾经有一座时代久远香火鼎盛的关帝庙。关帝庙中曾经鼎盛的香火我没有看见,但我却目睹了庙中供奉的神像在破四旧运动中被砸得粉碎的场景。古庙在一九五八年大跃进时办过公共食堂,后来又办过轧米厂。古庙的大门前曾经有一口古井,井水清冽甘甜,据说喝了它能祛病消灾,因而引得远近四里八乡的人们趋之若鹜。这口井里的水我喝过,清冽甘甜的滋味随着岁月的流逝也渐渐淡薄了印象,只记得每当夏天炎热的时候,大家就会汲取清凉的井水作为解渴消暑的饮料;也有人晚上把没有吃完的饭菜用竹篮子装着,然后用一根绳子吊放在井里,古井俨然成了一个天然的冰箱;如果有谁家亲戚送来一个西瓜,用汲取的井水浸泡一段时间后再吃,那种凉透心脾的感觉胜却人间无数的美妙。这口古井后来日渐干涸,现在已被填埋得无影无踪;百年的古庙也早已坍塌,变成一片废墟,成了构树疯长的温床和鼠雀快乐的天堂。讲究风水的人说:“居不即庙”,意思是说选择住所不能靠近寺庙,靠近寺庙住居的人家不会得到好运,但这种说法被现实证明纯属无稽之谈,因为本家正旗屋里两位兄弟的家都住在古庙旁边,但其中五房的一位哥哥肖石桥当了将军,二房的另一位弟弟肖桂玉现在是上海市人大副主任。一个大的家族能同时出两个部级高官,我想这也许是得到了百年古庙香火的荫佑吧。

古镇花园中山老街     图片来自网络

    古庙南面有一条并不宽阔的街道,早年因为古庙的兴盛曾经是周围乡邻买卖农产品的集市,后来也随着古庙的衰落而渐渐消失了。街头有一个小杂货店,店主是供销社派下来的人员,姓杨,五十岁左右,一年到头病病怏怏的。卖的东西无非是些针头线脑,油盐酱醋,笔墨纸砚,刀锄镰绳等;经营的方式也很适应农村的特点,主要采用以物换物方式,例如三个鸡蛋换一斤食盐,一个鸡蛋换一张八开的白纸等等。小时候,我常常等在家里的鸡窝旁边,只要一听到母鸡“咯咯嗒,咯咯嗒”的报喜声,便飞跑过去拿起鸡蛋直奔杂货店里换回一张白纸,然后用小刀裁成32开的小纸,用棉线自己装订成作业本子。农闲的时候,有事没事,大家都会聚集在杂货店里,或者交流不知从哪里听到的各种小道消息,或者七嘴八舌地谈论一些海阔天空的事情,总之小店就是湾子的中心,相当于现在城市的万达广场。

       湾子的南面是祠堂,祠堂坐东朝西,雄伟高大,颇具徽派建筑风格。祠堂上下两进,中间是一个硕大的天井,左右是几间厢房。祠堂的门扇和梁柱上雕刻着各种精美的图案和故事。据父亲讲,祠堂里过去摆放着历代各房各支祖宗的牌位,解放后统统被付之一炬了。祠堂里最初办了一所小学,是我启蒙读书的地方。文化大革命破四旧时湾子里一位哥哥拿起一把斧头砍毁了祠堂里所有的雕梁画栋,我也曾帮他扶过梯子,现在想起来真是羞愧难当。祠堂在一九七四年被拆毁了,维系了一个家族几百年的纽带从此便永远断绝了念想。

官塘湖公园      图片来自网络

      曾经听父亲说过,我们的始祖是山西太原人,曾经是朱元璋军队的一名运粮官,明朝初年落籍于此,繁衍至今已经有好几百年的历史,人丁也有近千口了。湾子的选址还是不错的,它建筑在一片坐东向西的丘陵坡地上,地势高亢,不易水淹。湾子前面是四十八口首尾相连的水塘,水塘下面是一片冲积而成的盆地,土地肥沃但粘性很强,因而只能种植水稻而不适宜种植蔬菜棉花等经济作物。相对周围被澴水和其它两条河流冲积而成的河畈地(如北边的徐家河,西边的丁家河,南边的韩宁河和宴家河)来说经济条件并不优越。“晴天一把刀,雨天一团糟”,“关王店,好大秋,十年九不收”的顺口溜就是人们对家乡的贴切描述。即便如此,家乡在我童年的记忆里仍然是十分美好的。不必说那村头曾经給了我们无尽欢乐的稻场,也不必说那村前充满笑声嬉戏游泳的池塘,更不必说秋收时节那随风送来的满畈沁人心脾的稻香。单是春天来临的时候,湾前的田野里就是一幅美丽的画廊:还没有翻耕的红花草子艳若云霞,金色的油菜花黄灿灿一片,蓄水的田面银晃晃闪亮;无数的蜜蜂在花海中翩翩飞舞,几只早归的燕子在水田上空来回穿梭,祖父挥鞭喝牛的声音又在耳畔回响;门前的泡桐树上挂满了淡紫色的花铃,“穷人莫听富人董,泡桐树开花浸谷种”(董:哄骗),父亲和社员们又开始忙碌着浸种播种了,沉寂了一个冬天的田野奏响了春耕的交响曲。尽管是青黄不接家家缺粮的日子,但田埂上绿油油的田菜,麦田里的嫩嫩的锯子齿,山坡边密密的地米菜,还有那生命力无比顽强的马齿苋,都让饥肠辘辘的我们感受到家乡田野给予的无限恩赐。待到芒种来临,金色的麦浪随风翻滚,刚插的早稻绿油油一片,家乡的田野像铺展着美丽的画卷:

        一片青来一片黄,

         黄是麦子青是秧,

         锦绣画卷谁织出?

         劳动人民手一双。

         一片青来一片黄,

         割下黄麦栽青秧,

         五彩田园谁描绘?

         劳动人民手一双。

    这是我当年的诗句。美丽的故乡,值得我永远怀念永远歌唱。

摄影:水易居

      思念是记忆的花朵,歌唱是心灵的呼唤。如今,湾子前面铺展锦绣的田园已经长满了高高低低的楼房,集市里的喧嚣吞没了田野里的犁耙水响;数百年的村落萧条成一片断壁残垣,祖居的老屋已经找不出它旧时的模样;养育我的亲人们消失了他们辛勤忙碌的身影,祖母和母亲慈祥的面容只会微笑在天堂。每一次回故乡,我都发现故乡似乎又添了一些沧桑,但身边耸起的高楼似乎在指责我的短视和荒唐。我多么想挽留住那一缕隐隐的眷念,让一段轻盈的岁月滞留在心灵的蓝天,但风驰电掣的历史车轮早已染满了时光的绚烂。我只能用疲惫的瘦笔,记下那些流年的诗篇。

行将坍塌的老屋   图片肖海涛提供

      沿着梦中故乡的小路,我的脚步又徜徉在故乡的河流山岗。我又看到了湾子东面黄家砦那棵高高耸立的千年古树,想起那棵古树下童年的欢畅。那一年,为了弄清楚树的直径到底有多长,我们一群小伙伴结队来到树下,十几个人手拉着手围绕着古树一周,稚嫩的手臂牵起了儿时友谊的桥梁。古树虬劲的雄姿真令人感叹:粗壮的根系四通八达,有的裸露地面,有的钻透层岩;高大的树干直插苍穹,抚摸着云霞;如伞的树冠枝繁叶茂,荫庇亩半方圆。如今,那棵古树早已消失了踪影,留给我的只是一声无奈和惆怅。

摄影:水易居

      沿着梦中的古树向南走两三公里,就到了我外祖父的村子陈家河。由东向西一路奔放的槐河在流经江河后突然朝南拐了一个近九十度的大弯,过了陈家河后又折向西流,潇洒地写出了一个巨大的Z字,Z字的拐弯处冲积成一片肥沃的滩地,这里便是闻名遐迩的江河余陈河红萝卜产地。红萝卜是故乡花园的特产,它俗称“土人参”。个大圆润,红皮白肉;生吃清脆爽口,理气清肺;用它炖汤则汤鲜味美,不腻不淡。记得每年红萝卜上市的时候,外祖父和舅舅每天都要挑上满满一担红萝卜去花园赶集,待到中午回来,父子俩便在堂屋里烧起一个黄泥的小火炉,炉上架起小铁锅,锅里煮着满满一锅的红萝卜和炸豆腐,然后各自倒上一碗自酿的谷酒,围在炉边自斟自酌起来。“绿蚁新醅酒,红泥水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这是唐代诗人白居易的诗句。那时的我并不明白这首诗所表达的丰富意境,现在想来,这首诗应该是对作为在土里刨食的外祖父和舅舅们在辛苦的劳作后自我寻找快乐的热情讴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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