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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州,记忆中的兰园往事

 陇史荟王文元 2020-08-30
兰园往事(一)
作者:华立成

        兰园位于甘肃省政府东南侧。唐代建有大佛寺。20世纪二十年代末,冯玉祥国民军刘郁芬部,进入兰州后,开辟为市场。抗战时期,大佛寺遭到日机炸毁,被夷为平地。之后兰州市长蔡孟坚将之改建为市民活动场所,取名兰采园。简称兰园。
      20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兰园,可以说是孩子们的乐园,也是市民们休闲娱乐的理想去处。在兰园南部,建有兰园体育馆,每逢周末,四周的居民就会带着孩子到体育馆内打乒乓球、羽毛球。体育馆的南部,则是一仿古大门,红色,出了大门,在大门东旁左首,立有一通古碑,上刻‘唐大佛寺’字迹。

抗战时期,苏联志愿航空队在兰园打篮球



        大门西首,有一间不大的铺面,以出售字画及练习毛笔字的毛边纸为主。店主是一位南方人,似乎是独身,眼神奕奕,非常有神采。店主人喜欢字刻,曾见他手刻有一方玉石青印,书为‘求缺斋’三个字,带点古意。兰园体育馆的西北缘,为兰园小学,学校操场面积不是太大,长方形。学校南面墙外为一家机关单位,西面墙外是机关单位的家属楼。楼不高,只有六七层,红色。每到周末学校临放假的前一天,有时可以听到家属楼上有人拉奏二胡,胡声清越,常常引得对面学校的音乐老师驻足聆听。学校里曾办有一所业余成年大专学校,求学的多为已经上班就业后的年人。这家学校的主管人姓王,家住小北街。王主管退休后,闲来无事,故应聘到这里来发挥余热。王主管的书法写的不错,存有一支历史学者剪伯赞赠送的毛笔,曾应兰园小学校长马怀讯的恭请,给学校题过‘兰采园’三个墨笔字。王主管知道兰州老城区的不少典故。如他曾说,兰园北边的红木二层楼,在20世纪二三十年代,是兰州画家温虚舟家的房产。兰园西侧的黄家园,曾是探花黄谏的住宅。20世纪七十年代,家住雁滩的一户人家,住在了黄家园中部。但女主人经常无缘无故生病。后来偷偷不知从那里请来一位喇嘛,看后说家中院子里可能埋有佛像。女主人的丈夫于深夜挖地三尺,果然找到了一尊铜佛,将之无偿给予喇嘛,不久后女主人病即全愈。也不知这故事是真是假。
        在兰园里,还有一位老汉,叫李日新,通渭人。20世纪三四十年代,在马步芳的部队当小文书,字写得中规中矩。五六十年代失业后,曾一度在隍庙靠给人代写字信维持生计。八十年代改革开放后,老人给位于武都路的一家字画店刻写蜡纸字画为生,每天可赚三四十块钱,生活景况好转了不少。兰园里面故事多,五十年代的时候,有一位姓黄的榆中人,在兰园打工,手极灵巧,木匠活,泥工活,都做得相当出色,但其人不走正道,喜欢偷盗。被抓进去坐过牢,出狱后喜欢偷盗的毛病依旧不改。不过他有一个儿子,当时只有十来岁,却善于下象棋,兰园里面有不少象棋高手,和他对弈,也是输多赢少。后来这位黄姓匠人,可能是为了维护儿子的情面,才下决心改掉了偷盗的毛病,也算是走上了正道吧。

上世纪五十年代,兰园举办的展览活动


       兰园里还有一位东北小伙,家住小西湖,人长得白净秀气,喜欢养花。东北小伙的父亲是一位医术颇高的大夫。小伙子刚自东北随父亲来到兰州时,在金城关十六中就学,上课时老师让他朗诵课文,小伙的一口东北口音引起全堂学生的哄笑。这与时下的东北话在网上流行吃香有点不同。后来东北小伙学会了兰州话,干脆在家里也不爱说东北话了。父亲为此还无奈的责备他数典忘祖。父亲的话显然有点严重,语言毕竟只是交流的工具,讲兰州话,讲东北话,区别究竟有多大呢?也许对小伙的父亲来讲,只是乡音难忘而已吧。东北小伙有一位忘年交,姓邵,井儿街人,知道不少兰州发生的市井俚事。如他曾讲四十年代在离兰园不远的地方,有一对刚结婚的年夫妇,晚上离家去万寿宫路看电影。离开后不料有小偷潜进家中偷东西。正在翻箱捣柜时,年的夫妇却返回家中。小偷慌乱之中,钻进了床底下,欲待小夫妇熟睡后再逃出去。但小夫妇新婚燕尔,睡不着,不一会儿,新娘要小解,却给新郞撒娇,不愿下床,要新郞抱着她,像小孩一样小解。新郞没办法,只能顺从新娘的意思,抱着她,让新娘双手拿着瓷尿盆小解。藏在床底下的小偷听到小夫妇这样的情形,忍不住‘哈’的一声笑出声来。惊得新郞双手一松,新娘自然掉下地去,一屁股将瓷尿盆坐了个粉碎。邵师傅讲完这个故事后,又要讲下一则故事,听讲的一位黄女士却嫌故事粗俗,打断了他的讲话。黄女士讲,她有一个亲姐姐,在上世纪三十年代时,嫁给了王洛宾。后来王洛宾入狱,曾在狱中写有日记。黄女士后来亲眼翻看过这本日记,在其中一页上,王洛宾涂抹去了不少字,下面写有‘缺难补’三个字,个中的因缘苦衷,恐怕难以尽述于笔端。人生就是这样,能够完全书写在纸面上,而公之于众的,毕竟只是浮光掠影的一面;或者是可以用来给世人夸耀的光鲜一面,真正深层的情感经历和人生困惑,有多少人能够愿意让世人知晓呢?
     黄女士的同事,罗玉琳大姐,也是一位有故事的人。五十年代的时候,她曾经遇过一次险,那是在南关什字附近,她快步路过一条小巷,不料这时恰好有一辆吉普车从小巷中疾速冲出,罗女士情急之下,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双脚使劲一蹬,竟然飞身从车前跳到了车后,安然无恙,躲过一劫。罗大姐有个哥哥,曾是中共地下党员,五十年代在甘肃一家大报社工作。曾去夹扁沟劳动过。落实政策后,在家写过一部夹扁沟回忆,笔者有幸亲眼拜读过。记录详实,比杨显惠的那本可能还要真实,给年的笔者很大震撼。那时杨显惠先生的作品还没有问世,后来笔者曾想要借去复印一本。不知什么原因,被罗大姐婉转谢绝了。



      罗大姐的同事,有一位叫杨绍芬的老师,河北人,老伴是甘肃一家出版社的编辑。杨老师学识渊博,口才极好,曾给同事们讲过五六十年代的不少事情。如她曾讲,在一所学校,老师们课后闲聊,有一位老师说,以后科技发达,可以发明一个活动电巴掌,在教室里有那个学生不好好学习,就可以让电巴掌打这个学生的屁股。这本是同事之间的闲聊笑谈,但在当时紧张的风气之下,却有人告了这个老师一状,害得她写了数次思想检查。杨老师的同事王叶秋,也是东北人,与扮演过和珅的知名演员王刚是堂兄妹,小时候经常一起玩耍。王叶秋的老伴姓蔡,和王叶秋是表兄妹,老头虽然年近七旬了,依旧爱看动画片。尤其是米老鼠和唐老鸦,看了一遍又一遍,乐此不疲。
      王老师有一位同事,家住一只船,姓什么记不清了,四川人。年时独居,年老后找了一位清洁女工过日子。他年的时候,在四川老家求学期间,从学堂到家里,要走老长老长的山路。一次放学后贪玩,已经黄昏了,才记得回家。走到一处密林旁,忽然一只老虎窜了出来扑向他。他大喊一声,惊恐之中,跳到了老虎背上。不论老虎如何狂摔,他都死死抱住虎头不松手。这老虎也怪,随后径直跑到了村中,他才被村人解救了下来。他大概走华盖运,后来在部队当通讯兵。晚上送信,在回连队的途中,路经一条僻静的山路时,有一头恶狼从身后扑他,已将双爪搭在他的肩膀上。他身强力壮,反应极快,用双手牢牢扭住狼的双爪,头部顶住狼的下颚,疾步跑回营中,听到他的呼救声,一下子冲出来十几位战友,见状后拿绳子将狼嘴扎紧,将他解救了下来。那头恶狼的命运,自然也就可想而知了。


      四川人年时跟随一位制伞匠人学习过制伞,旧时的人们大都以种地务农为生,相当贫困。如果学到一门手艺,好歹就可以比较轻松的过日子,所谓家有万贯,不如薄技随身。是那个时代人们普遍的生存观念。四川人跟随师父学习了大半年,但制出的雨伞总是质量不好。用上一两次,伞柄和伞口的榫接处就会脱开,为此没少挨师傅的骂。后来他留意到,师父每次在给雨伞接榫口时,就会找各种借口把他打发出门,不让他看到师父是如何亲手给伞柄伞口接榫的。有一天师父又打发他出门给店铺送货兼收欠款。他却多了个心眼,出门后待了一小会儿,估计到师父可能要开始给伞头接榫时,悄悄返回,在窗下偷看。他看到师父将伞头的竹接口在炉火上轻轻旋转烤一圈,竹制伞口会因受热而胀大,这时就可将本来略粗于伞口的伞柄套进伞口里面,然后再拿杯中的凉水在榫接处轻轻一浇,伞口这时因受冷而迅速收缩,就会将伞柄牢牢扣紧,再也不会脱开。四川人看后恍然大悟,才知道自己做的伞为什么经常会脱铆。因为他每次接榫时,不知道用火将伞口烤一烤,而是将直径比较细小的伞柄直接套到伞口里面,如此套接后,伞柄与伞口之间有缝隙,不会太结实,多用几次自然就会脱开。后来他每次谈到这件事时,总感叹手艺人技能的高下,无非在于这“难得的一窍”。得了这一窍的手艺人,就会比没得这一窍的同行高那么一小点点。
      四川人给一位叫谭玉辛的同事制过一把用于观赏的小竹伞,伞面使用黄颜色的绢帛制成,上面画有几幅淡淡的山水画。精致玲珑,令人喜爱。完工后他亲自送上门去,谭老师要给他付手工费时,他却谢绝了。谭玉辛的老伴是有名的画家,姓魏,以画荷花而享誉金城。于是谭老师就请老伴给四川人画了一幅仲夏时节盛开的荷花,四川人看后大喜过望,每次提到这件事时,都会笑的合不拢嘴。这件事被另一位同事毛老师得知后,也请谭老师的老伴给他画一幅荷花,谭老师面有难色,不过于同事的情面还是应承了下来。之后过了很长时间,大约是半年多吧,毛老师才收到了荷花画,打开一看,画面之上的荷花,仅仅是用淡墨画了一枝快要凋零的残荷,一点精气神也没有,不能和四川人手中的仲夏荷花相比。毛老师为此很不高兴。也许是出于纯粹的巧合吧,毛老师在收到这幅画的冬天,就因病辞逝了。
      (注:该文有虚构成份,人物全为化名,如有雷同,纯属巧合,请勿对号入座)

文:   华立成,兰州人,业余地方历史爱好者。

此稿为华立成专供陇史荟独家原创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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