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的珍珠港,和十八年前我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一样,还是那么宁静、安详。蓝蓝的天上飘着白云,清澈的水面波光粼粼,阳光暖暖地照着,风和煦地吹着,仿佛七十八年前的那场偷袭不曾发生过一样。 我们停好车,存好包,随后到游客中心服务处领取了免费渡船票,然后,便和一群持同一时段船票的游客一起走进了电影院。我们刚一坐下,电影就开始了。影院里顿时一片寂静。除了影片里的解说,再听不到其它声音,哪怕是咳嗽声。以前在国内时也看过日本偷袭珍珠港的影片,不过那时候看都很客观,知道自己是在看电影,不会轻易地把自己带到电影里去。但这次不同,这次是坐在珍珠港的电影院看日本偷袭珍珠港,因此,当看到成群的日本战机在屏幕上飞过,听到解说说几分钟内,西弗吉尼亚号、奥克拉荷马号、加利福尼亚号被击中下沉,亚利桑那号被击中爆炸起火,屏幕上出现滚滚浓烟一片火海的历史镜头时,感觉像是被施了魔法,一下子回到了1941年12月7日的早上,而自己,仿佛成了那场偷袭的目击者。我于是明白,为什么每年会有数以百万的人从世界各地来到珍珠港,因为,只有在珍珠港,才能体验到那种“亲眼目睹”珍珠港被袭的震撼。带着这种震撼,我们走出了电影院,坐上了由美国海军驾驶的机动船。远远地,船甫一开出,便看见海面上矗立着一座马鞍形白色建筑,那座白色建筑,就是亚利桑那纪念馆。一位退役老兵,我们这条船上的志愿讲解员,在向游客讲解亚利桑那号战舰的历史。我听不大懂他的讲解,但亚利桑那号战舰的历史我早已了然。1914年3月4日,亚利桑那号开工建设,1915年6月19日下水,1916年10月17日服役。在此后的几十年间,亚利桑那号没有参与过战争,它和它的将士都是在和平中度过的。然而,在1941年12月7日日本偷袭珍珠港时,它却是最早被击中且损失最为惨重的舰艇之一。1177名将士丧生,其中有945名遇难将士至今仍沉睡在海底。为了纪念被击沉的亚利桑那号与死难将士,1980年,在亚利桑那号的沉没处,建起了亚利桑那纪念馆。从此以后,亚利桑那纪念馆便成了战争创伤的一个地标,成了人们到访夏威夷必去的一个地方。我们这次去的时候,亚利桑那纪念馆正在维修,游客只能坐在船上遥看,不能进到里面参观。所幸的是,十八年前在亚利桑那纪念馆看到的那一幕幕已经深深地印在了的脑海里,因而,当我们乘坐的船从亚利桑那纪念馆旁缓缓驶过时,那印在脑海里的一幕幕,便如电影里的特写镜头,一一浮现在了眼前。一面白色的大理石墙,墙上密密麻麻的,刻满了名字。我静静地站在墙前,默默地看着墙上的名字。心里在想,这墙上的每一个名字,这1177个名字,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呐。如果不是战争,如果他们活到现在,一定也是爷爷辈的人了,一定也和天下所有的爷爷们一样,儿孙绕膝安享晚年了。可是,他们没能活到这一天,一颗罪恶的炸弹,将他们的生命定格在了1941年12月7日。这满墙的黑压压的名字,就是他们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的印记。我想,一个人,无论他/她来自哪里,无论他/她是什么肤色,说何种语言,当他/她站在这堵墙的面前的时候,他/她都会和我一样,为这些逝去的生命发出一声叹息。海水很蓝很清,很蓝很清的海面上,露出了一截锈迹斑斑像是张大了嘴的圆形铁圈。在离铁圈不远的地方,飘着从亚利桑那号残骸中渗出的油迹。那油迹,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五彩的光。人们说,那是亚利桑那号的眼泪,是遇难将士的泪滴。为了调整情绪,上岸后,我和先生商量,去看停泊在亚利桑那纪念馆附近的密苏里号战舰。我们坐着穿梭大巴来到了停泊密苏里号战舰的码头。一下车,便感到这里的气氛与亚利桑那纪念馆完全不同,迎面是两排飘扬的美国国旗,耳边传来的是乐队演奏美国国歌的声音。再看周围的人,大家一扫刚才看亚利桑那纪念馆时的严肃,一个个笑容满面,步履轻松。这是我第一次踏上密苏里号战舰。一位导游姑娘,把我们带到了位于舰首的主炮塔旁边,向我们讲述了密苏里号战舰的历史。密苏里号战舰与亚利桑那号战舰不同,它曾参加过硫磺岛战役、冲绳岛战役和对日本本土的攻击作战,后来又参与了朝鲜战争和1991年的波斯湾战争。1945年9月2日,在密苏里号上举行了日本无条件投降签字仪式,宣告第二次世界大战正式结束,密苏里号从此名扬天下。我们上到主甲板的时候,主甲板上已是人头涌涌,导游已搞不清谁是她这一组的了,就简单讲了几句,让大家自由参观了。自由参观就要找人多的地方,因为人多的地方往往是最值得看的地方。果不其然,在一个围了一圈人的地方,我看到了一块镶嵌在甲板上的圆形牌匾,上面刻着:牌匾的附近有一个围栏,围栏里有一张放大了的签字仪式照片,照片上的人都编了号,照片的下面,列出了编号上的人名。当时代表中国参加受降仪式的是徐永昌将军,我于是就在照片上找。找来找去没有找到。最后,在密苏里号纪念馆的中文导览图中,找到了徐永昌将军在日本投降书上签字时的照片。就在我看照片的时候,旁边的一个玻璃柜前不知何时已围满了人。我走近一看,发现玻璃柜里陈列的是“投降书”。我想细看一下“投降书”,无奈隔着玻璃看不清楚,我于是把它拍了下来,回来后放大了看。在盟军代表签名的第二行,我看到了“徐永昌”。徐永昌,这个用十四年浴血奋战,用3500万以上的生命代价才换来的签名,被永远载入了史册。看着史册上的“徐永昌”,我似乎感受到了当年徐永昌将军在日本投降书上签上自己名字时的激动。“今天是要大家反省的一天,今天每一个在这里有代表的国家,也可同样回想过去,假如他的良心告诉他有过错误,他就应当勇敢地承认过错而忏悔。”这段掷地有声的受降感言,道出了惨遭战争戕害的中国人民的心声。在看过激动人心的“投降甲板”之后,我们上到了甲板的上层。在那里,我又看到了那座马鞍形白色建筑——亚利桑那纪念馆。那露出海面的残骸,那已经流了七十八年的眼泪,无不在提醒人们,战争是如何的残酷,和平,是如何的珍贵。就要离开珍珠港了,在离开之前,和第一次来珍珠港时一样,我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王惠莲,河南省开封市人,1982年毕业于河南大学,2004年移居美国。数十篇散文随笔在美国中文报刊和国内报刊、网络发表。在美国、香港和大陆各获一个文学奖项。在本公众号发布的作品,同时会在腾讯内容开放平台【企鹅号】、【360图书馆】、【头条号】、【百家号】等主流平台网页版同步刊出。敬请作者前往关注并收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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