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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十三里

 大汗李铭 2020-08-31


                 1

小京的所有担心都被爷爷的话赶得无影无踪

爷爷在路上还说,大家为什么糊里糊涂打架?是啊,为什么糊里糊涂打架呢?这个问题小京从未想过

爷爷说,你们这些孩子怎么能想明白呢。那是大人们要想的事情,——你们只要记住教训就行了。爷爷的眉毛都有点白了,宋玉说,眉毛白是人聪明的象征,这是有据可查的。既然有据可查,那爷爷就一定是聪明人。爷爷说的对,如果再有这事,他一定动口不动手;他才不希望再发生这样的事情呢。少先队员怎么能轻易上坏人的当呢!可是,大家为什么糊里糊涂打架呢?他底确想不明白。也许张敬老师能想明白吧。明天还得跟宋玉商量给老师写纸条。总之,爷爷真的很聪明,爷爷能提出这样一个他从未想过的问题,让他很高兴。

刚刚入秋,下午的嘎呀河还很温暖,小京穿着短裤试探着要靠近爷爷撒下的渔网。爷爷在小船上挥着手喊他回到岸上。

这里是一个叫“河北屯儿”的土坡底下嘎呀河的拐弯儿处,一面是青翠的山岭,一面是几乎与河面等高的黄沙滩。沙滩连绵十几里,河水宽阔而平缓。小京好几次来过这里。那是农忙时学校来帮助农民干农活;也是学生们“读懂人生”的大课堂——小京记得,张敬老师说这话的时候一脸严肃。

只是因为下过大雨,现在的河水很浑浊,水流也变得湍急了。爷爷撒下的第一网收获不多。小京帮爷爷把渔网收回来,把小渔船拉上沙滩。爷爷赤脚坐在船头,光背披着一件灰色制服上衣。制服是身份的象征,爷爷在老白房子的小卖店工作,属于厂后勤服务人员。

“一会儿再撒最后一网。”爷爷说着,又抬头看看天,又拿起酒壶喝了一大口酒。天上几朵白云依旧安详地依偎在太阳旁边。从远山和沙滩尽头吹来的微风凉爽宜人。这样的天气让人愉快。

小京第一次跟爷爷来捉鱼,看到什么都好奇。刚才见河对面山崖底下有个大圆弧,像是小光的风筝线漂浮在水面。“爷爷,那是什么?”小京指着那个大圆弧问。

“哦,那是拉网。别人放的。飘在水面上的是烟叶子。”

小京看着爷爷红眼皮(爷爷一喝酒眼眶和眼皮就会红起来)里的眼睛又问:

“什么是‘拉网’?放烟叶子做什么?”

“爷爷现在用的就是拉网。放烟叶是给嘎呀河神的。其实他们在网里面投了鱼饵料。能捉很多鱼。”

“我们为什么不那样做呢?”

爷爷笑了笑。不再说了。

小京后来才明白,操作拉网,至少要两个成年人才行,爷爷自己竟能一边划船一边下网,这让他既惊奇又愧疚——爷爷笑,是为帮他兑现给小光的承诺,只要能为弟弟妹妹做上红烧鱼吃,并不在捉多少鱼啊;可他却帮不上爷爷!而现在,小京因为高兴,兴致大发,居然跟爷爷问起了连大人都难以回答的问题。

“爷爷,宋伯伯说,三角眼坏蛋跑进了帽儿山里,真的派一个团的兵都很难找到吗?怎么才能抓到这个坏蛋呢?”

“你宋伯伯说的没错。爷爷去过那里。……”爷爷又喝了一口酒,慢悠悠地说。

爷爷说的是前年发生的那件事。石图饭店二老板领一伙人去帽儿山围猎打狍子,去了六个人回来五个人。丢的人是爷爷那个小卖店的伙计。爷爷着急,二话没说拿根扁担和一捆绳子就进了山,等到第二天才把小伙计背回来。这事儿当时传遍了整个镇子。爷爷怎么知道要带扁担绳子?为什么要在山里呆了一宿儿?那时候这样问爷爷,爷爷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没跟他说什么。大概因为他太小了不该知道这个“为什么”吧,或许爷爷认为他对什么事儿都太过好奇了吧。现在爷爷却愿意讲给他听了。

“你没忘记吧,咱家隔壁有个朝族邻居,你叫他朴爷爷……”

1948年冬,那年他六岁,跟随爸爸举家迁徙到这个边陲小镇。爷爷说的那个老白房子新家的邻居朴爷爷朴爷爷头发胡子都白了,他一下就记住了,那可是他记忆里年岁最大的老人呀。朴爷爷特别喜欢他和二弟小刚。听说朴爷爷原来一大家子人,后来陆续去了大城市,现在只剩下祖孙俩。朴爷爷的孙子叫朴海跟他是很要好的玩伴

“你朴爷爷是在造纸厂干了大半辈子的老员工,对石图的每座山都了如指掌。他告诉我,帽儿山里有野人野人就住在‘十三里’那个岩洞里。”

十三里”是山头的名字。还有“十九里”“二十五里”等等好多,镇里人把这种好记的名字用在周边有些特点的山峰或者岩洞上,明确告诉你它离石图有多远。

十三里那个岩洞乍看起来不起眼。里面深不可测。你朴爷爷一直都想知道到底有没有野人和野人怎么能活下来。为这事儿,他跟厂里的几位老伙计去了十三里。结果让人大吃一惊。”

“看到了野人?”小京惊奇得瞪大了眼睛问爷爷。

“没有。看到了世外桃源。”

“世外桃源”,张敬老师讲过,那是极美的理想世界。小京想,石图这儿也有“世外桃源”?不是爷爷编故事吧。

“开始我也不信。后来那几位老伙计也都这么说。为了弄明白,我就自己去了一趟。到了那里,果然看到一团团雾气从洞里冒出来。等雾气散了些,我就爬了进去。洞里不太黑,模模糊糊能看见前面的亮光。黑黢黢的石头缝勉强能挤过一个人。等我钻出了石头缝儿,眼前的景象让我目瞪口呆。简直是匪夷所思!”

匪夷所思?”听妈妈说,爷爷读过私塾,在老家是位很受人尊敬的文化人呢。老家离这儿好远,与北方一个大城市隔江相望,大江边儿上那些茂盛的庄稼总让妈妈怀念。想到黛瓦白墙的老屋和庄稼地里长出的好吃的“乌涂”(同音字;庄稼棵子上长出的一种益生菌包),妈妈总要伤感一番。遇到这时候,爷爷就用“新文化语言”开导妈妈:故乡虽好,但没有新中国大建设重要。造纸厂需要我们,士不可以不弘毅,离乡万里也无悔。这句话小京当然不懂。妈妈笑说,你爷爷想说白话,说出来还是半文半白。他告诉妈妈,张敬老师最讨厌半文半白的作文,说那是旧文人惰性。妈妈说,鸭子还有三拽,何况人乎?不要太较真儿。现在爷爷又说了,从山洞里看到了“匪夷所思”,那是什么呀?“爷爷,你看到了世外桃源,还是野人?”他急切地问。

“说它是世外桃源,不像。可里面住上百儿八十个人过日子没问题。它就是个……是个山缝里河北屯儿。”

山缝里的河北屯儿?”

“除了是个山沟,那里没有河北屯儿没有的……只是房子破了,地荒了,果树倒了,没有牲畜,没有人气儿。……”

爷爷说,那里很久以前一定有人住过,朴爷爷的伙计也说抗联游击队来过这里。

老师都讲过,抗联游击战士打日本鬼子,来无影去无踪,鬼子明知游击队在山里,却干没辙,原来人都藏在这个山缝里呀。想到这,小京不由攥紧了小拳头,鼻尖上也因为激动冒出了细汗珠,他拉着爷爷的胳膊喊了起来:“那个三角眼坏蛋一定逃到了那里。爷爷,快叫王叔叔抓他呀!”

“不行啊。”爷爷说,“虽说新中国成立了,十三里不再有人住了,可藏个人还很容易。你朴爷爷说,那里暗洞无数,山上野果子野麦子到处都是,想找个隐蔽地儿种点粮食也行,山洞里冬暖夏凉,山泉水无处不流,野人能活,四肢健全的人更能活。”

小京听了,一下子泄了气。是啊,三角眼那个坏蛋,还可以偷、可以抢,怎么也活下去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又问:

“那个店里的叔叔呢?他后来也看到了爷爷看到的吗?”

“没看到。跟二老板围猎,他掉进洞里摔坏了腿。”

“所以爷爷才知道要带扁担绳子?”

“不。之前,我发现山缝里秘密后,回来就找不到洞口了。原路被山崖上的野草和树枝遮住了。那时候我就想能有扁担和绳子就好了。扁担钩子可以扒拉开野草和树枝,绳子可以帮我爬上山崖。”

“爷爷真有办法。可是,那次为什么跟那个店里的叔叔在山里呆了一宿儿呢?”

二老板只说店里的伙计在十三里走丢了。这十三里有六面坡,二老板又说不清到底在哪儿丢的,亏我想到能丢人的只有掉进洞里,山洞只几个地方有。就是这几个地方我也找了一宿儿,快天亮才在东坡的草窝子里发现了那个伙计。他的腿摔断了我只能把他背回来。”

“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爷爷和那个伙计都掉进了山洞里呢!”小京有些失望;他还来不及体会自己期待的是什么,——他现在连掉进“山洞”还是“地洞”都搞不清哩。

“那个伙计掉进了地洞里。他自己爬上来了。爷爷不想让你知道这些。你们这些孩子好奇心重,说不准谁带个头儿就去了十三里。那可不是随便去的地方。”

“现在为什么告诉我啊?”小京一直想不明白的就是这个问题。

爷爷依旧笑了笑,没回答。这时候天上那几朵白云挡住了太阳,一阵冷风吹了过来。小京打了个冷颤,他不再想这个问题了。爷爷还要撒最后一网,他得想想帮爷爷做点什么。

“你去撅些蒿草放到鱼身上,再给鱼篓浇透水。鱼皮干了,鱼就不新鲜了。”说完,爷爷从船舱拎出一盘新网,又仰脖喝了一大口酒,随后把渔船推进河水里,摇桨划船直奔河心而去。

“小京,你要记住,不能下河。快起风了,河里有浪——”

爷爷的小渔船朝对面山崖底下那个大圆弧下游划去。小京迎着爷爷的喊声答应了。

                2

白艾草特殊的气味随风飘来,找到它并不难。叶子长着灰白色短柔毛的艾草嫩枝和绿柳条,是封住鱼篓口的最佳材料。小京来到河边。鱼篓浅浅地浸在水里,三条滩头鱼已经不再挣扎,微红的鱼眼睛有气无力地瞪着他。封住了鱼篓口,他想把鱼篓放到水深一点的地方。那只有放到离岸更远一点的河里了,——爷爷大概怕河水冲走鱼篓才把它放在浅水边的。

小京抱起湿淋淋的鱼篓朝河中走去。看着河水足够深了,他轻轻把鱼篓放进水里,又用几块大石头挤住鱼篓并压住绑在鱼篓上的绳子。干完这些活儿,他满意地笑了笑:这就不用给鱼篓浇水了,多聪明的办法啊!

河面上涌来一阵排浪。正沉浸在兴奋里的小京,被沁凉的河水推了一个趔趄,接着水浪像咬伤贺大爸爸的大黑猪一样朝他扑来。他一下子飘在水里,胡乱划动的四肢产生的浮力保持着头脸露出水面,却被急流冲向河心。不知过了多久,河水开始打起漩儿来。从未游过水的小京,身不由己,只能任凭水的力量摆布,他陷进了一个大坑,两脚直直插进河底粘糊糊的淤泥砂里。就在这时,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了他的胳膊,一下就把他拽出了水面;就在爷爷拉他上来的时候,他觉得有条鱼直撞到他的肚皮上。

爷爷铁青着脸,一声不吭。浑身瑟瑟发抖的小京,紧紧搂着爷爷,用力张了几次口却说不出话来。小船飞快地划向岸边。下了船,爷爷找到酒壶,仰脖想喝酒却失望地摇了摇空壶,又轻轻把它放下。

“爷爷……你骂我打我都行,就是别生气……”爷爷强憋着怒火不发作,小京看着心里很难受。

你掉进了野鳖坑!”爷爷终于在嗓子眼里咕噜出一声。

啊,是王八坑吗?”同学都说,在嘎呀河里,千万不能掉进这种坑里,掉进去了,九死一生。

“不许你这样说。”爷爷低低喝了一声。

“为啥呢?”小京余悸未消,便随口问爷爷。

“不雅!”爷爷说。

小京暗暗吐了一下舌头。“谈吐要文雅!”爷爷平时就对这个心爱的大孙子严加管束。这时候爷爷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小京,溺水的大孙子居然没喝几口河水。

小京被来自船上的噼啪声吸引,转脸看见船底板上渔网里五条滩头鱼张着大嘴翻来覆去地折腾。又仔细看,发现渔网短了一大截,明显是被割断的。

“那个鱼篓没了……”小京眼里冒出来泪水。

“好了。不要难过。”爷爷的大手抚了一下小京的头说,“没出事就好。我们回去吧。”

上船的时候,看到残破的渔网。爷爷为了救孙子,割断了渔网,——小京能想到在那紧急的时刻发生了什么。

小渔船在爷爷的驾驭下飞快地驶回石图镇。等船靠了岸,小京才想到,这船平时不是泊在这儿的。

“爷爷,为什么把船靠在这儿呀?”

“爷爷要把它送人。不捉鱼了。”

“不捉鱼了?!”小京吃惊地看着爷爷。红眼皮里的那双眼睛正恋恋不舍地望着那船。爷爷要放弃捉鱼?是因为宋梅说的那个原因吗

                      3

回到家里,小京看到妈妈独自坐在楼梯平台擦眼泪,眼睛都哭肿了。妈妈告诉他,小光丢了

“怎么丢的?”小京爷爷问。他拎着鱼篓刚从楼梯上来。

打架的时候,我看见小光被一个不认识的人抱走了。我随后就追。追到石图饭店那人就不见了。饭店二老板还帮我找了好一阵子呢。有个伙计说,听到孩子哭叫声,他就出来看,看见抱孩子的那个人朝帽儿山那边跑了。我又朝那边追过去,一直追到山根儿,也没见人影。小光让我给丢了。”

“妈妈,这不怪你。”小京带着哭声说,“你跟三角眼打斗,没法儿管小光是我没看好弟弟。”

这事儿不对呀。”小京爷爷说,“石图饭店那儿没有岔道没有小胡同,那个人怎么就突然不见了呢?”

“我也这么想过。”妈妈站起来说,“可是二老板叫来那么多伙计,里外找个遍,也没见到人。”

这事儿不对……”小京爷爷一直摇着头不住地这样说。

“大家都说黄丙三黄毛也不见了,”妈妈哽咽着说。说这话的时候,妈妈眼神里有种叫他害怕的东西,是什么?他说不好。

这事要钟森出面了。”小京爷爷说,“我得跟他谈谈。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了!”

“爸,他不在家。”妈妈连忙说,“金厂长找保卫科长还有他,正在研究处理今天发生的事情。找小光,您就交给我吧。啊?”

“我不是给他找麻烦……”爷爷还要说什么,却又扭过脸对小京说:“不要哭。小光很机灵一定知道怎么应付那个坏蛋。爷爷现在就去找小光。”说完,转身下了楼。

看着爷爷下了楼,小京转回头,这才发现妈妈的嘴角被牙齿咬破了,鲜红的血珠一粒粒往外渗,正慢慢流到下巴上。他哭着扑向妈妈。

妈妈看着小京,用那只温暖的手轻柔但却坚决地捂住了他的嘴巴,一边摇了摇头说:

“不许哭。爷爷不许你哭,小光也不许你哭!”

“我不哭。妈妈,我不哭!”

现在爸爸不在家,他在妈妈面前应该表现得像个男子汉。他是妈爸的大儿子,也应该在弟弟妹妹面前表现得更坚强!想到妈妈刚才的样子和眼神,他问,“妈恨那个三角眼坏蛋吧?”一边用手指轻轻抹去妈妈嘴上的血迹。

“恨。我都恨死了!”妈妈说,“这是大人的事。你不懂,也别管。”

小京想了想。现在全家人都为小光的安危着急。小光被坏人抱走了,一定有危险。还有,黄丙三黄毛也不见了。都是坏人干的吗?一定是。那么,坏人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是金厂长说的那个理由吗?他想到了金厂长说的“敌人”和“阴谋”。既然是敌人的阴谋小光现在就不会有事——哪有什么都不做的敌人的阴谋敌人一定得做点什么。黄毛说他打死了黄丙三三角眼凶狠地举着木杆子在妈妈眼前抡下来,这都是敌人阴谋。现在,三个孩子都在坏人……不,都在敌人的手里,敌人一定要用三个孩子当筹码逼迫金厂长答应他们的阴谋。“筹码”是妈妈讲八路军打日本鬼子的故事里的话。

“妈妈,我可能不是不懂小光现在不会有事。这是一定的。妈妈不要太忧伤。”

妈妈吃惊地看着他。这孩子怎么这样想。这可是一个非常懂事的孩子说的话呀。

是的。你不是不懂。妈妈高兴你能认真想这个问题。也感谢你替妈妈分忧。可是你总爱说‘一定’。什么事情都没有一定的。等你长大了,你就会明白这个道理。”

小京也不明白自己怎么能想到小光现在不会有事。妈妈说高兴和感激他这样想。在妈妈眼里,他不再是不懂事的孩子。可是,他为什么总爱说那个一定”呢?还有,为什么“事情都没有一定的”呢?

“小京,记住,小光的事不能再在弟弟妹妹面前提起。他们会哭起来没完。丢孩子的不只是咱一家,咱们不能给金厂长添乱。”

“知道了,妈妈。”小京点了点头。

妈妈很忧伤,但没有唉声叹气。小京靠着妈妈坚强的臂膀回家。就在这时候,家里的门开了。

小京吃惊地看到爸爸走出来。爸爸一眼就看到了那只鱼篓。

“爸爸——”

“钟森——”

爸爸望着鱼篓皱了皱眉,什么都没说。接着快步下楼去了。爸爸手里提着黄色提包粗帆布的,早已褪了颜色。小京从记事起就看到走在路上的爸爸这个样子,只是有时候提包夹在腋窝下。

小京想问妈妈,爸爸怎么会在家里呢?不是说跟金厂长开会吗?但没问。

妈妈说,你爷爷保证不再捉鱼了。你把鱼篓放在哪里呢?给爷爷留个念想吧。我现在做红烧鱼去。

“嗯……”小京答应着。妈妈亲手做红烧鱼,小刚小雷和小琳该有多高兴啊。可是能把鱼篓在哪儿呢?想了一会儿,小京想出了办法。不过这得躲开妈妈才能去做。

                       4

夜深了。小京躺在炕柜里,想着刚刚做完的事。他想不通,为什么一定要把鱼篓藏起来呢?爸爸为什么看到鱼篓就皱眉呢?爷爷已经决定不捉鱼了,渔船也要送人,想到爷爷恋恋不舍地看着相伴多年的渔船,他觉得妈妈给爷爷留下鱼篓是很有意义的。而之所以要把鱼篓藏起来,自然是因为爸爸,爸爸看到鱼篓就皱眉,说明爸爸对爷爷捉鱼很不满意……他在黑暗中看了看睡在光炕上的小刚小雷,他们睡得那样香,——刚才他的行动并没有惊动弟弟们。

爸爸对爷爷捉鱼不满意是宋梅说的那个原因。那个原因他是想不明白的。那么,他能想明白的是什么呢?是小光啊

想到这,他一翻身坐了起来。吃鱼的时候他就想到了小光。弟弟妹妹兴高采烈直喊红烧鱼好吃,妈妈做的当然好吃,可他看到妈妈眼里噙着泪花。妈妈还默默把一个鱼头留了下来。妈妈想小光了。小光才四岁,论聪明机灵劲儿,比小刚小雷都强。那天妈妈让小光把碎盘碗摆到路上,看到小光委屈的样子,他的心也跟那些碎盘碗一样,碎了。小光是听话的孩子,妈妈要这样做,小光不能不这样做。可是,爸爸掀翻了饭桌被大家议论,小光听了心里难受啊。见到了大哥,小光的委屈再也憋不住了,——直到现在,他还能听到小光放声大哭的声音呢。

小光真的丢了吗?或者说黄丙三黄毛也真的丢了吗?这是敌人的阴谋?这可是自己刚才想过的呀。敌人一定要用三个孩子筹码逼迫金厂长答应他们的阴谋。可是妈妈说事情都没有一定的”呢。自己为什么总爱说“一定”呢?爷爷有时候也爱说“一定”,是跟爷爷学的吗?也许是也许不是。爷爷多么喜欢捉鱼,为了宋梅说的那个原因爷爷放弃了捉鱼要把渔船送人,换作自己,一定做不到。唉,又是“一定”!自己怎么就改不了呢?

“为什么要想这么多问题呢?不想不行吗?”小京懊恼地这样问自己。

不想不行。小光一定十三里呀!爷爷也一定去了十三里找小光。那里是敌人藏身的好地方。只要带些吃的,没人能发现他们。  

小京被这个想法惊呆了。这是这晚上唯一能想明白的。可是接着又泄气了:就算知道小光在十三里,那又怎么样。去找哇。怎么找?爷爷说的那个伙计,明明知道他掉进了里,石图饭店二老板还有爷爷都找了一天一夜,结果还是他自己爬到洞外才被爷爷发现的。小光能自己跑出来吗?小光才四岁,这怎么可能呢!

怎么办?爷爷不是去十三里找小光了吗。再说,爸爸和金厂长也不会坐视不管。这事跟敌人的阴谋有关,王叔叔也不会不管,镇政府也不会不管,张敬老师更不会不管——张老师是石图觉悟最高、最有知识的人,知道怎么破解敌人的阴谋。明天上学就和宋玉去找张老师,不写纸条了,当面向老师讨教怎么救小光回来;顺便再问老师,大家为什么糊里糊涂打架?这也是一定要弄懂的大问题。

想到这,小京长嘘了一口气。总算想明白了一件事。这才重新躺下。好好睡吧,明天充满了期待——他这样想着,很快睡着了。

               5

爷爷没去十三里,而是去了石图饭店

石图饭店这几天面貌焕然一新。“欢门”是临时搭建的。饭店原本低矮的女儿墙(有长悬挑的那种)加高了,用的是木质悬牌,上贴红布,却没有字;从悬牌后面垂下来的黄橙橙的绳子挂着四个喜庆的大红灯笼。入口大门两边,各有一座松枝彩棚,都是用上好的绸缎结成的,红粉绿黄紫一色不缺。更为有趣的是,松枝彩棚摆布的实物幌子招牌换作了山鸡狍子野兔野猪等野生动物标本——个个被草包填满了肚子,肥肥壮壮的跟生活的无疑。彩棚两边各撑起一溜儿帐篷,饭店里面装饰未完生意还得照做

钟老板有空儿?快往里面请!”石图饭店二老板正里里外外忙活着,见钟树华驻足观看欢门,遂忙不迭献上殷勤。

造纸厂后勤服务人员管理老白房子的一个小卖店竟被称谓“老板”,钟树华有些反感,遂故意用手扯了扯灰色制服上衣,说:

二掌柜的,你这欢门做得不赖啊,比旁边的国营杂货店强多啦!”

“不。不是那个意思。”二老板自知失言,又笑脸补充说,“我巴不得也有个国营身份呢。”

“算了,算了。我不是来跟你扯闲篇的。”钟树华不动声色地说,“我的小孙子丢了。儿媳妇看到偷孩子的人进了饭店。你再帮我找找?”

钟老,这话可不能乱说。”二老板惊慌地摇着手说,“您儿媳妇大梁亲眼看到的是——这里没有您的小孙子。我让所有伙计帮大梁找过。”

“真的吗?”钟树华拧起灰白眉毛,冷森森的目光直视二老板,“你敢说你表哥没来过?”

听了这话,二老板顿时像霜打的茄子蔫了。他脸色苍白,一双贼眼骨碌碌左顾右盼,忙低声说:

“我的好钟老您老看走眼了。我表哥是胡子头,去年就被镇压了。”

“我看错了吗?你知道我从不乱说话。那个三角眼是谁?郑元的堂兄郑宝。对吧?”

“您是怎么知道的?”

郑宝想拉郑元下水,满心希望犯了错误的销售科郑科长能帮他干坏事。没想到郑科长郑元揭发了他。给郑元郑宝牵线接头的是你表哥你表哥还活着。你记得厂里那个‘三朝元老’(当时对那些经历过日伪时期和新中国的厂里工人的戏称)朴石俊吧?朴石俊德高望重,连干过胡子会道门的人都礼让三分。朴石俊你我都一样,身上不太干净。但朴石俊教导出一个好孙子。那个朴海把你们干的所有坏事都告诉了我。你拍拍良心想一想,朴海怎么知道的你们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你还想蒙我吗?”

说到这,二老板已经有些站不住了。他晃了晃肥胖的身子,脸上露出一副可怜相说:

钟老,在石图,您老的口碑不比三朝元老差。您老仗义,又有个好儿子,谁能不听您老的劝呢。可我真的不知道您的小孙子是怎么丢的。天地良心。没有不透风的墙,我不敢蒙您老呀!”

这时候眼前不远的那个店铺传来吵嚷声。看得出是店老板和顾客发生了争执。钟树华抬腿就走了过去。原来那位顾客想买糕饼,只因老板嫌顾客买的样数太多买的量又太少,后面排队的顾客又太多了,不愿意卖他。钟树华看出是老板不在理,就对老板说:

一斤不卖?”

也怪老板心急如焚,没看清是钟树华,随口就说:

一斤不卖。”

“那好。你该写出告示,买一斤的就不再来了。”

“告示么?写写也好,省得伤和气。”

“我替你写。是白纸黑字还是红纸黑字?”

“都行。”

“那我可写了。”

“写吧。”

钟树华转身就要去写。

老板这时候才恍然大悟:“一斤不卖”,写了,贴出去,还有谁来买呀?!

人群里哄笑起来。老板抬头见是钟老爷子,一时间哭笑不得。

钟树华笑了笑说,快卖了吧,看你的生意多好,别不耐烦。啊?

钟树华转身再看二老板,人已经没了踪影。二老板心里有鬼,——钟树华知道这个,就足够了。朴海虽说是讲了一些事情,毕竟十岁孩子哪里见过这阵仗儿,话说不到点子上,他还得去见见朴海的爷爷,也许能把事情弄清楚。

到底小光在哪儿?被谁抱走的?看看天色已晚,也不管饥肠辘辘和浑身惫倦,钟树华大步朝老白房子走去。朴石俊还住在那儿,朴厂长曾几次要给他换房子,都被谢绝了。

                 6

第二天,小京戴上红领巾,手牵着小刚小雷上学。一路上看到彩旗招展,整个井字形小街仿佛一夜间生长出片片新艳的达达香花也叫金达莱、映山红,学名杜鹃,杜鹃科杜鹃属;粉红色居多),平日难得见到的一大群一大群的鸽子在空中穿梭往来,那鸽哨声尖利、清脆又像倏忽而至飘忽而去的琴声,惹得团团花喜鹊和麻雀们匆忙飞向东山;镇政府、纸厂大门、职工俱乐部、职工业余学校和专家楼,还有职工大食堂、职工医院、职工子弟小学校,凡是目所能及的石图的主要构成单位,都高高飘扬起五星红旗。走到职工大食堂和铁路老道口旁的足球场,一团飞速扬起的五彩人影惊得小刚小雷目瞪口呆,——两个面对面站着蹬秋千朝族姑娘,身穿绿衣红裙和黄衣粉裙,此时裙带飘舞长发揽云,正是人影荡到最高的时候。足球场另一头,三五副长跳板(一种朝族传统的运动器具)两头不断弹起翻着筋斗的年轻人,在围观人群的喝彩声中,空中的人影变换着各种姿态煞是好看。足球场中央,盛装的朝族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跳着喜庆欢快的民族舞蹈,“象帽舞摇着头上长长的彩条;人数虽众,但纪律井然,显示出极好的精神风貌。此时,队伍中又呈现出小鼓舞、扁鼓舞、长鼓舞、扇舞、鹤舞等美妙的舞蹈,手鼓、长鼓、边鼓以及大锣、小金、洞箫、短笛和锁呐等各种民族乐器声瞬间充满人们耳畔。走在队伍最前方的朴爷爷,头戴圆顶宽帽檐的“黑笠身穿白色细纹麻布礼服,恭恭敬敬陪伴在他身边的那些朝族人也是一色的白衣裤。小京这时候才体会到“白衣同胞”这四个字的大概含义。朴爷爷胸前佩有一条带图文的彩色布带,那是象征白衣同胞保卫家园英勇抗击日寇并克敌制胜的“千人针”白衣同胞”和“千人针”的故事是爷爷讲给小京的。那时候小京就对能歌善舞而又有着耿直坚韧顽强性格的朝族人充满敬意和好感

“小京,和弟弟上学去?” 一个穿着七色彩缎上衣和蓝色裤子的男孩蹦蹦跳跳来到小京和弟弟们面前打招呼。

朴海。看到你爷爷了吗?今天是什么日子?这么热闹喜庆?!”小京好奇地望着身穿朝式儿童盛装的朴海问。

“一会儿你们就知道啦!”朴海故意卖个关子,一边扬起崭新的平底白胶鞋把一块小石头踢向路边。

小京还要追问,刚巧高高矗立的松树干上扩音大喇叭开始播送一天的第一首歌曲——东方红。七点半。过一会这条路上就会出现浩浩荡荡的职工队伍,得快些通过铁路老道口才行,否则上学的孩子会影响职工叔叔阿姨上班——妈妈总是这样告诫小京。

过了老道口,一眼就看见镇中心的石图饭店石图杂货店。饭店装扮得花枝招展,相较之下杂货店显得有些质朴无华,但高高飘扬的五星红旗和簇拥着她的彩旗,倒更加凸显出节日的主题,——饭店大门上方的红布贴着大字:热烈庆祝朝鲜族自治区成立!

“朴海,你看——”小京指着那几个字说,“这样的大事你还跟我卖关子?你们的节日也是我们的节日呀!”

“这个我懂。我是想让你猜猜嘛!”朴海说到这脸色马上变了。他匆忙扯了一下小京,示意赶快离开这里。

小京疑惑地看了看朴海,随即拉着两个弟弟朝学校走去。过了石图饭店朴海才长吐出一口气,说:

“那个二老板是坏人!爷爷不让我说。可我想告诉你。你们千万要离他远点。”

“坏人该抓起来呀。他为什么是坏人呢?你怎么知道?”小京也觉得心里突然砰砰地跳了起来。爷爷昨天还说过二老板呢。那时候就对这个人看法很不好——他带出去的伙计丢了,他就应该马上找回来才是呀,那可是充满神奇和危险十三里呀,怎么能忍心让伙计一个人待在那里呢?

“爷爷不让我说。大概有不该说的理由吧。”

“嗯。朴爷爷不让说就不说。我懂了。”小京听明白是朴爷爷认为二老板是坏人的。这事得跟宋玉一起“思考”一下。

                          7

进了学校大门,迎面遇上宋玉。宋玉踮着脚跑到小京跟前。

“你的伤真没事儿?”小京望着宋玉的腿说,“宋梅说你没事。你为什么瘸了?”

“不是瘸。脚尖儿被黑猪咬了。我去抓母鸡黑猪母鸡惊扰就乱咬起来。”

那时候小京只看到贺大的爸爸被黑猪咬了一大口,母鸡花里胡哨的羽毛和急促尖利的叫声惊扰了大黑猪也惊呆了他和宋梅,连宋玉倒在地上都没想到去救助。

“不说这个了。”宋玉急促地说,“赶快通知你们班的少先队员到操场集合!”

小京向学校操场那边看了一眼。少先队鼓号仪仗队已经在列队训练了(作者需要说明的是,朝鲜族自治区成立的时候,少年组织还叫少年,好在几个月之后改叫了如今的少年先锋队;那时候也还没有正式发布少先队鼓号队总谱,甚至许多学校还没有鼓号队张敬老师遵从梁静平校长的指示和厂长的建议,参考省长提供的资料,自己写了一个鼓号队总谱总谱的气息与中国少年儿童队队歌》相若,充满了建国初期的时代精神)。陈秀云和王海魁同学正在费力地整顿队伍。看得出队伍有些混乱。

宋玉说,张敬老师刚刚去找“鼓和号”去了,因为“静平校长的指示”刚刚从自治区府传来——静平校长区府参加今天的庆祝大会,要求学校鼓号乐队的队员至少50名。宋玉昨天因为打架和住院以及看望受伤的同学把训练鼓号乐队的事给忘了。张敬老师让小京二班的红领巾们都上,刚好补齐50人。可是王海魁夸口说,让三班的红领巾们上,他就能马上找到鼓和号”。小京说,王海魁真能找到鼓和号”,二班的红领巾们可以不当鼓号乐队员,进入列队就行。宋玉担心王海魁说大话,正犹豫不决。

“看啊——”

王海魁从操场那边跑过来,一直迎向路边。三匹高头大马颠儿颠儿地驮来叮当作响的鼓号罗。不知是没说明白还是部队没有那么多鼓和号”,反正庆典能用得上的乐器都驮来了。王海魁也不管都有什么,上前就向战士敬了一个标准的少先队员队礼。随后对宋玉说,及时雨来了,大队长快去操练鼓号仪仗队吧!

看着王海魁自鸣得意的样子,小京虽然有点反感,可关键时候解放军的大官儿帮了大忙,还是心存感激的。宋玉此时也不再计较哪个班的红领巾们进入鼓号乐队了。庆典马上就要开始,能多训练一会儿是一会儿了。

宋玉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少先队鼓号乐队总谱开场曲刚刚奏响,行进队伍就乱套了。不仅是最基本的正步走(两眼平视、挺胸平肩、收小腹两腿直,等等)做不到,连演奏动作都不齐,——尽管事先说过允许滥竽充数不真击鼓真吹号,而那些好动好奇的学生总要试着击鼓吹号,结果是号声嘹亮击鼓节奏稳定之中突然冒出某种不和谐的杂声,引得大家都忍不住嘻嘻哈哈笑弯了腰。宋玉又急又气,叫来王海魁说,把那些不合格的队员叫出来,由一班的红领巾替上。王海魁正要申辩,陈秀云说,不如把所有新队员分散在老队员身边。这是个好办法,让老队员带带新队员,也能把那些好动好奇的学生隔离开。宋玉当即按陈秀云的意思发布了大队长命令。

陈秀云还不失时机地对一班的红领巾们说: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一班的红领巾要展示出集体主义精神和遵守纪律的好习惯。既然是重要的日子,我们就要踏着铿锵坚定的步伐,英姿飒爽地展示新中国的少年自立自强、蓬勃向上的精神风貌。

陈秀云的话获得了一班和在场全体同学的热烈鼓掌。几个自知不称职的队员悄悄离开了队伍。

经过一番调整,鼓号乐队总算能够拉得出来了。宋玉及时把大队长的一部分权利交给陈秀云和小京管理各自班级的队员,自己则与王海魁一起集中精力训练三班的红领巾们。

在嘹亮的少年队歌和震动人心的鼓号乐队器乐声中,红领巾庆典队伍开始在学校操场试行进了。走在副旗手的位置上,想着刚才陈秀云同学说的话,也想到原木场工人叔叔喊着的那么好听的号子、挺胸昂首迈着整齐坚定的步伐把一根根粗大的树干抬到小山一样高的原木垛顶端,小京心里生发出从未有过的自豪感。看着前面的宋玉,那挺拔的身姿、稳健的步伐和高高举起的鲜红的队旗,他突然觉得,他们似乎并不是向着某一个预定的地点进发,而是朝着一个更广阔的方向前进!

一团糟。真是一团糟!”休息的时候,宋玉懊恼地对小京说。

小京错愕地看着宋玉。宋玉的抱怨和他的感觉反差太大了。

鼓号曲击(吹)奏速度太快,合音量根本没控制,队员的动作,行进不像行进,踏步不像踏步,连稍息都不会!你看看,稍息应该这样——左脚向左前方伸出半步,其他立正作相同……”

“这也太难了。其实能表达心里的感激之情就行了。”朴海来到正在演示稍息动作的宋玉面前说。

朴海把“感激之情”四个字说得很重。小京看到他眼睛里流露出一些自己不懂得东西,遂把他领到一边,轻轻地说,大队长严格要求我们,这不错。你说的也不错。可是,你好像还有许多话想说。是吧?朴海点点头说:

“你不知道。我爷爷的太爷是从日本坏蛋的屠刀下逃来嘎呀河边的,三百来年,我们家族过着没有一寸土地的日子。现在,土改给我们分了地,今天又成立了我们民族的自治区,你说我怎么能不替爷爷高兴,怎么能不为自己高兴!”

是啊,白衣同胞几百年来在这块土地上辛勤耕耘,繁衍生息,同汉族和其他民族一起抗击日寇保卫家园。这些历史故事张敬老师讲过。现在,像朴海这样的无数家庭,正式成为中华大家庭的一员朝族人获得了新中国的国民身份,这种喜悦和感激之情,小京是无法与朴海一样感同身受的。但小京对这件事的理解,让他在内心里生发了对朴海一种特殊的感情

“宋玉同学,庆典大会就要开始了。你们不要停,马上把队伍拉出去!”

这时候张敬老师气喘吁吁从学校大门跑进来,挥着手喊着。老师空手而归, 显然没能找到“鼓和号”。

宋玉立即发号施令。红领巾庆典队伍随即开始向校外行进。走到张敬老师身边,小京看到老师两鬓流下了汗珠,平日沉静安详睿智的眼神里流露出极少见到的一丝焦虑。

小京心里一阵难过和懊悔。昨天一场不明不白的打斗,扰乱了老师的部署;宋玉也没办法在这重要时刻尽到少先队大队长的责任。都怪那头大黑猪!大黑猪咬伤了贺大的爸爸,流血使打斗升级。……唉!大黑猪惹的祸,却怪罪宋梅养的母鸡。也是的,母鸡花里胡哨的羽毛和急促尖利的叫声惊扰了大黑猪,不也惊呆了他和宋梅吗?

庆典队伍向足球场行进。一路上嘹亮的少年队歌和震动人心的鼓号器乐声引来全石图的人驻足观看。小京的难过和懊悔却丝毫未减。母鸡不能养了。宋梅爸爸吃不到吃臭虫的母鸡生的蛋了。而不让养母鸡的,是宋梅的爸爸还有宋梅说的那个理由。为什么会这样,小京不懂。还有不懂的,爷爷问,为什么糊里糊涂打架?金厂长说的“敌人”和“阴谋”是什么?爷爷说的“匪夷所思”是什么?朴爷爷为什么说“二老板是坏人”?这些为什么原本是想问张敬老师,并准备和宋玉一起“思考”的。小京想,这些问题,庆典过后再问老师吧。现在没法问啊!尽管这些问题都那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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