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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丁玲 很久之前，我看过一本童话书《爷爷变成了幽灵》。 我觉得那是给小孩看的，没意思。 直到，奶奶去世。 我才明白这本书的好。 爷爷霍尔格是艾斯本最喜欢的人，可是他再也没有爷爷了。 爷爷倒在了大街上，死于心脏病发作。 妈妈安慰伤心的艾斯本说：“爷爷去了天堂，变成了天使。” 可是艾斯本怎么也想象不出，天堂的样子和天使的模样。 爷爷睡在了棺材里，被埋在了地下。 艾斯本问：“爷爷到底去了哪里？” 爸爸说：“爷爷会变成泥土。” 可是艾斯本绞尽脑汁，也想象不出爷爷怎么会变成泥土。 这天夜晚，爷爷回来了。 爷爷突然就回来了，坐在了艾斯本的橱柜上。 艾斯本高兴极了，大叫：“爷爷，爷爷。” 他问爷爷：“你不是死了吗？” 爷爷说：“我也以为我死了。” 艾斯本说：“爷爷你变成了幽灵。” 艾斯本有一本关于幽灵的书，书上说：“如果一个人在世的时候，忘记做一件事，他就会变成幽灵。” 艾斯本想，爷爷肯定忘记了做什么事情。 于是，艾斯本就帮爷爷想。 他们回到了爷爷过去的家。 爷爷想到了很多事情，想到了自己的小时候，想到了奶奶，想到了艾斯本的爸爸，但就是没想到自己忘记了做什么事。 又一天，艾斯本和爷爷来到镇上，爷爷想到了拳击赛，跳伞，想到了和奶奶一起做的很多好玩的事情。 但是很遗憾，爷爷还是没想到自己忘了什么事。 艾斯本不想让爷爷一直当个幽灵。 但是爸爸妈妈根本不相信，艾斯本能看见爷爷，他们说艾斯本只是太想爷爷了，他们也梦到爷爷了。 夜晚，爷爷姗姗来迟，笑着对艾斯本说：“我想起来了，这件事一定跟你有关。” 于是艾斯本使劲回忆。 他想起爷爷带他去游乐场，坐过山车的时候，他差点吐了。 他想起，在爷爷的花园挖了一个大坑种树。 他想起，他踢坏了爷爷的郁金香，爷爷对他大嚷大叫。 他想起，他和爷爷在看一场无聊的电影中，呼呼睡着了。 他想起，奶奶在烧猪肝的时候，他和爷爷在扮鬼脸。 他想起跟爷爷一块去钓鱼。 想起在奶奶听不到的地方讲粗话。 他边想，边讲，小小的脑袋里涌现出很多事情。 正当他讲时，爷爷打断了他。 “对了，是这件事。” 爷爷不再笑了，伤感而严肃地说：“我想起来我忘记什么事了，我忘记给你说再见了。” 爷爷和艾斯本都哭了。 爷爷开始郑重地给艾斯本道别，他让艾斯本乖一点，要时不时地想着他。 艾斯本说，他要把爷爷的照片挂到墙壁上，爷爷高兴极了。 艾斯本对着窗口挥挥手，跟在黑暗中消失不见的爷爷说再见。 爷爷消失了。艾斯本终于安心的上幼儿园了。 很多书，我们读了都会忘，也觉得没意思，直到我们有所经历，才懂得其中的深情和深意。 今年元旦刚过，奶奶就去世了。 爸爸因为害怕耽误我们工作，隐瞒了病情。 我回家的时候，奶奶已经不能说话了。 听不见，看不见，不能动，张不开嘴，只剩下呼吸。 我心都碎了，感觉整个世界都在下雨。 短短几天时间，我还没缓过来，奶奶已经被埋在地下。 葬礼时兴哭，我呆呆地看着大家哭成一片，一滴眼泪都没有。 我一直没想过奶奶会死，一直不明白，奶奶怎么就到了下面。 那种戛然而止的亲情，就像突然被人掐住喉咙。 人群散去，屋里再也找不见奶奶，却到处都是奶奶的身影。 我开始肝肠寸断地大哭。 猛然想起《爷爷变成了幽灵》，终于明白我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弥留之际，我没能跟奶奶说声再见。 没能拉着她的手，听她讲爸爸的小时候，我的小时候。 我没能耐心地听一次，她的艰苦岁月。 没能以死亡为前提，跟她认认真真地说说话。 我也记不得奶奶最后一次跟我说的话是什么。 恐怕要追溯到半年前。 我们缺少一次正式的道别，就忽然找不到，等不到她了。 临别前，说与不说，真的不一样。 人生是一场旅行，死亡就是终点，在到达之前，我也想像艾斯本一样，跟奶奶回忆过去，挥手道别。 《西藏生死书》说：我们是一个没有死亡准备的民族。 如果有准备，不隐瞒，直面它，也许就不会有那么多遗憾。 作为青年人的我，直到奶奶去世，依然不知道死亡是常识。 而所谓的长辈们，他们也不清楚。 否则他们不会避讳我老提奶奶，不会责怪我关于死亡的问题。 所幸，读到《爷爷变成了幽灵》，我才释怀了很多。 我想奶奶肯定也想和我道别的，她一定在我看不见的地方跟我挥过手。 我喜欢这本书，是因为它大概是对失去亲人，这一悲痛的事实，最温暖的解释。 大人也需要童话，大人也需要安慰，在死亡面前，所有失去亲人的我们，都是小艾斯本。 才发现，它不是写给小孩子的童话书，它更是写给每一个大人的。 知道死亡是这个世界的终极游戏规则，我们才能明白生命赋予的意义。 知道挚爱会离去，我们才会倍加珍惜每一个日常，温柔认真对待每一次离别。 它提醒我们，我们没有艾斯本那么幸运，才更要认真说再见。 也许你还想看： 亲爱的，你置顶我了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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