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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桥 | 同窗“竹海”小聚记

 聚力阅读 2020-09-01

总第1192期





图|来自网络

版权©️归原作者

宜兴,古称阳羡,与皖浙两省交界处,多山,山上多毛竹,以竹海闻名,许多游客慕名而来。立秋过后两日,我及三位同学小聚“竹海”,入住一家名为“静逸时光”的民宿,“偷得浮生半日闲”,慢品茶,痛饮酒,闲“掼蛋”(一种风靡江苏的扑克游戏),更多的是不着边际的聊天。也曾沿着蜿蜒的山径,穿行竹海,烈日当空而太阳不见,微风本无而清风徐来,这种惬意,堪比古人的北窗高卧。阳羡本是一代文豪苏东坡买田终老之地,只是天妒英才,不假其寿,他六十四岁遇赦而离开当时的蛮荒之地海南岛,次年8月到达常州,与阳羡仅一步之遥时,骤然离世,留下无尽的遗憾。在我们小聚中的8月10日,坐落于附近溪山的“东坡阁”举行正式开阁仪式。我们几个凡夫俗子当然无缘躬逢盛事,但来回途中都能遥看壮观的“东坡阁”,也不失为一种眼福。

倡议小聚的志华同学,现居苏州,是个土生土长的宜兴人。他是同窗中年龄最小的之一,很有魄力。1984年大学毕业,他虚岁二十还不到,分配到宜兴川埠的一所部队子弟学校,才干了两个月,就毅然决然地辞了职,仅仅携带一纸毕业证,只身一人登上西去的列车。在火车上听人说哈密教育局正在延揽人才,便在哈密下了车,一周后分到伊吾(一个靠近外蒙古的边陲县城)二中,这一呆,就是十年。十年,西域的风霜和砂砾,已经把一位原本瘦弱的江南书生磨砺、锻造成伟岸的西北汉子。通过考试,后来他又到了苏州的教育系统。他在苏州生活的时间远长于新疆,可到现在,在他身上丝毫看不到 “杏花春雨江南”的影子,依稀全是“铁马秋风塞北”的痕迹。他有一组十四篇写新疆十年生活的纪实散文,我收藏了,时常翻出来读一读。读了几遍的文字,有的还能模糊我的双眼。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诗和远方”。志华同学去过远方,有没有找到属于他的诗,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没有苟且过。

从南京赶来的于斌同学,刚刚结束长达十九天的青海、甘肃等地自驾游,征尘未洗而疲态全无,应该是同学小聚让他兴奋。兴奋出状态、出战斗力,以往小聚不太喝酒的他,这次居然“逸兴遄飞”,几次有“拎壶冲”的“壮举”——这不值得一说,按下不表。于斌毕业后分配到一所军事学院做教官,若说志华同学是“仗剑去国”,他则是典型的“投笔从戎”。记得是1990年北京亚运会期间,一个中午,我正端着饭碗,一边吃饭,一边看比赛,突然有个身材高大、一身迷彩服的人直闯家门、直呼我名,我愣了好一会才认出他是于斌。他带领一个大队的学员,长途拉练,经过我单位所在的这个山旮旯时,学员在大门外吃饭、休息,他抽空寻到我家。留他吃饭,未果,交谈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匆匆离开。又一年五月的一个周六,其时,他已经转业到南京一家政法单位政治部宣传处,骑自行车出南京城,穿越丘陵山路,到了我的单位,大汗淋漓。那次我留他吃了午饭,还有同事着人采摘了山上的桑葚送给他。这一次一来一去的长途骑行,又拉近了我俩之间的距离。现在,于斌同学已经退休,被一家民办学院聘用教书。他这多年的工作经历,很好地诠释了他的名字:亦文亦武,文武双全,有明显的“咱当兵的人”的风采,也有一个普通的知识分子的追求。我常想,人有一好,必有一乐;若是雅好,更值得推许。于斌同学这多年便有读书不辍的雅好,退休后方能再受聘用。希望他在这“一好、雅好”中得到更多的人生乐趣。

大江来自无锡,读大学时是我的舍友。学生时代的大江,用“玉树临风”形容之,不算过分,堪比那时红透半边天的明星郭凯敏等“奶油小生”。现在人到中年,不免发福,身材有点变形,但还是型男一枚。帅哥和美女一样,走在大街上,异性的回头率比较高,安全系数随之降低。我们时常拿这个话题打趣他,他不以为忤,总是呵呵一笑。当年同一宿舍时,我们交往的其实不多,也只是偶尔的呵呵一笑。他多数时候和邻班的一位无锡同乡来往。但每逢他周日要是回家的时候,便是我们宿舍的一个小小节日:晚上九点多的样子,他挤着绿皮火车,又赶着最晚的公交,急匆匆回到宿舍,一定会拎着两瓶“二泉酒”,一盒无锡酱排骨,一盒卤豆干,我们聊着天等候的七位舍友,便毫不客气地风卷残云,分而食之。八十年代初读大学,我们这些来自农村的寒门学子,并未解决温饱问题。这难得的一次“牙祭”,真正的齿颊留香,让我们缺少油水的肚子有好几天的满足感,味蕾总要回味一阵子。现在,甜得腻人的无锡酱排骨,已经少有人问津了。尤其我,女儿恰巧就在无锡工作,更不稀罕这无锡名牌了。但遥想当年,大江挤着绿皮火车带来的这些食物,给我们的舌尖带来何等的享受和快感啊!

这次竹海小聚,原本还有常熟的建峰同学。来之前,他告诉我们无法赴约,上级领导就在我们聚会期间到他单位,宣布决定他退居二线的通知。建峰同学是全班年龄最小的,也到了“准退休”年龄段,直让我们感慨唏嘘:“时间都去哪儿了”。

有一首歌唱道:“走着走着就散了”。这确乎是人生的常态,不过也不尽然。村上春树说,“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会再相逢”。有些人,如我们几个,不管时、事如何变迁,还是越走越近,越走越紧,经常相逢。这多年,我们曾漫步茅山脚下,徜徉尚湖岸边,吹过秦淮河的柔柔夜风,听过当涂李白墓园的阵阵松涛……聚,不是目的,又是目的,就像每次聚会不是为了喝酒,又不能不喝酒一样。我们都是在八十年代初理想主义大潮中成长起来的,或许还呛过一口两口潮水,到现在,半百之年已过,斑白之发徒生,我们还不愿洗净身上残留的那么一点理想主义的“水渍”。其实,这些“水渍”已然成为我们肤色的一部分,绝难洗净了。每次小聚时,我们常常嘲笑对方身上那些或隐或现的“水渍”是那么的不合时宜。互相嘲笑过后,便是一壶浊酒,一饮而尽,一同释然。借用东坡先生遇赦北归后写的一句词:“此心安处是吾乡”。我们不过一直在寻找安心之所罢了。

2020年8月18日—19日于润州

作者简介


赵桥,江苏句容监狱民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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