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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乡美食|满城尽带黄金甲——项铺生腐是如何炼成的

 文乡枞阳 2020-09-01

“残腊即又尽,东风应渐闻”,一个“腊”字标志着春节越来越近了。前日妻与我闲聊说到,厂里许多工友委托雨衣厂老板,帮忙代购项铺生腐。这项铺生腐,枞阳人都不陌生,2016年入选了枞阳县第三批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有些地方把生腐叫做“油豆腐”,名字似乎缺少内涵新意。记得生腐学名本叫“豆腐果”,这个名称听上去很美妙,能让人产生有关吃的许多奇妙幻想。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在白云区粮站上班,每到腊月,枞阳县粮食局就派员来白云区粮站采购项铺生腐,那成品的生腐用数十个崭新的“竹泡篮”装着,一溜排开,着实令人眼热。一篮生腐不下二、三百斤重,众人合力抬上粮食局车队的大“解放”,轰轰烈烈开往县城,城里人便可开启过年饮食的新模式。“竹泡篮”通风透气,放个十天半月,生腐也不会变质。

项铺生腐虽不能忝列山珍海味之名录,却是枞阳城乡居民钟爱的美食。俗话说,“樱桃好吃树难栽”,纯手工制作的项铺生腐,其过程之繁杂、追求之精益,需拿出大国工匠精神的。我且把当年所见“大锆”师傅制作生腐的全过程整理成文,呈给读者。

先“打”豆腐。以当年新收获的大豆为佳,选中等大小颗粒、色黄者为宜,腐蚀、破皮、瘪裂的豆子一概丢弃掉,讲究些的还需剔掉异色粒,因为混有异色粒多少会影响豆腐的色泽,尽管不影响炸生腐。但大锆师傅习惯于追求好到无以复加的品质,眼里容不得那些异色粒,试想,晶莹洁白、温润如玉的豆腐,如果暗含一二星点或青或褐的色斑,就如美人的锥脸隐嵌些许雀斑,虽是白玉微瑕,总觉不够完美。

磨豆浆采用石磨为上。制作生腐的用油更是来不得半点含糊,所谓的小榨菜籽油因杂质含量过高,并不合适,所以当年“红旗油厂”的大榨菜籽油很是吃得开,大桶购回家,静置几日,沉淀,取上层亮汪汪的好油,如此,便可确保出锅的生腐色泽金黄了,此是后话。

筛下的豆浆经高温煮沸,或点浆或冲浆,奇妙发生了,瞬间出现羽化成蝶的蜕变,刚才是一锅混沌的豆浆,如受仙人禅意,大豆蛋白悉数晶出,渐渐凝结成玉,豆腐脑如雪浪堆岸、冰雕玉砌、琼脂气颤。

取磷脂爽滑的豆腐脑制作生腐胚。压生腐胚,既紧实于压豆腐,又松软于压豆干,压出的成品薄于豆腐而厚于豆干。项铺生腐讲究造型,一板生腐胚约60×40×2厘米见方,此时便可看出大锆师傅的刀功,只见刀在他的手上纵横捭阖,用对应的压“黄板”方料几靠几移,划成一条条7×2×2厘米的长方体,一板十多分钟即切割完毕,剔除超大超小不合规格的生腐胚,留待压豆干。

接下来就是“炸生腐”了。锅内的油已有热气升腾,油温近七成,特大号的漏勺带着生腐胚慢慢地沉放锅内,翻转,轻提,重复的再放数勺。

烧火的乾坤大得很。灶膛内的柴火以纯茅草为首选,尤忌用树干图一劳永逸。烧火的一般是粮站的知青待业人员,此番亦是神情专注不敢懈怠,与大锆师傅的交流惯用眼神或是咳嗽声暗示。烧火时谨记用手握着茅草一端不放,手稍抬起让柴火不落灶底,且要不停地抖动,类有微型鼓风机同时作业。茅草火起势快,优质的茅草有长过2米的,因为足够长,衔接起来没有视力能及的盲火、灰烬不算多,茅草忘情释放的热量大卡适度,因为在手上控制,火焰能呈扇形展开,保证锅底最大面积的均匀持续受热。

20分钟后,生腐胚由内而外出现了神奇的变化,12条楞柱不见了,任一根生腐胚都变成了浑圆的圆柱体,说圆柱体似乎还不妥,因为圆柱体的两端亦形成了球面状。此时,更加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只见大锆师傅提起“水端”,向油锅内扬洒冷水,油面传来金属般的炸裂声,“银瓶乍破水浆迸”,恍如金花绽放,生腐胚色调由白金色向金黄色转变,此时,适时的搅动必不可少,甚至用漏勺将一朵朵金黄提升离开油面一会,再将漏勺回放到沸腾的油锅里,耐心地三番五次重复后,师傅忙令熄火,再见锅面,浪止堆金,黄金条簇拥着渐次升高。

整个工作间,雾气蒸腾,人或隐或现,但还是能看出大锆师傅眯眼微笑的模样,他这幅怡然的神态并非天成,而是千万次的历练、付出后形成的一种生活顿悟。正当午后,太阳光悉数挤进屋内,在雾气上漫着金辉,窗棂上残留的破窗户纸不停地扑闪,堂巷内冷至冰点的空气欲想挤进室内,莫非是想取暖乎?偷窥乎?

斯是陋室,出品弥珍。不知是这工作间恍惚的仙境成就了饱满、金黄、匀称、丰腴的生腐,还是因为大锆师傅的妙手生花,奉献出这精美的作品?永远的挺括,像极了孕着蚕宝宝的亮亮的茧子,应着集结号,集体换上了节令的金黄外衣,大伙儿依偎在一起,明亮堂堂、熠熠生辉;又像极了放大两倍的金条,看,那么多令人羡慕的金条,经过无数次的磨砂、浸润,在无数人体温累积的作用下,竟柔化出这般的浑圆;又像是从流水线下来的微缩旧式小枕头,在填充物的膨胀作用下,穿着腊黄的紧身外衣,簇拥在一起昂昂地左顾右盼、流光溢彩。

有人说:“项铺生腐色泽金黄,外皮光滑,内如丝网,软、绵、实,富有弹性,一捏成团,放开还原”。因之模仿者众,但模样乍看无异,其实不然,要么棱角分明、要么金黄中显焦斑数点、要么像泄气的皮球。而最能分辨优劣的办法,就是取一条项铺生腐,先纵向切开观看,在椭圆的外壳里,如蜂房般的网状,细微空间的容积几乎相等,好似高明的建筑工程师设计与打造的一般,继而再横向剖开,也一样的细密,无镂空的孔洞。其他生腐绝无这般的“艺术范”,外形臃硕、更有丑近猥琐的,内部如丝瓜络,毫无生气的分隔大小参差不一。

这好似“尤物”的生腐,是当地能人的倾心之作?还是一方水土的养育?窃以为二者缺一不可。项铺老街立于一条山脊,从北到南,呈游龙状渐次走低,循之再南,能串起乌金渡,嬉水白荡湖;街道逼仄,两旁的马头墙虽已斑驳,但难掩昔日曾经的出彩,临街的铺面,自上而下,摆放生腐的摊点有数十家,在冬日里明晃晃的阳光下,若经霜的秋菊如初绽放,一朵朵硕大无朋,啊,“满城尽带黄金甲”,小镇呈现冬天里的秋天之景,俨然一年四季都是收获的季节。

街心的石板路微微凸起,好似龟甲片片相连,衔连存隙,人行走上面,宜碎小步疾走,倒像是叩击龙骨铮铮。莫非咀头处,就是龙吸水的地方?当地人沿街两旁取水,恐也潜受龙涎之滋润,故才有了“润、绵、饱、容、秀”的项铺生腐。

几十年过去了,物异人非,唯一没变的是项铺生腐的滋味,依然那般入心可口,带着浓浓的乡愁,寄予着温暖的祝福。

图片源于网络

  作者简介  

张兴周,笔名心之舟,男,1964年出身,粮食系统下岗职工。1987年毕业于中国文学函授大学,偶有散文、诗歌发表于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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