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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言诵读：文乡燕子 五六岁（xi）那会吧，妈妈带我去做观音会。一路上撼撼（警告）我，跟观音娘娘一桌子吃饭，小伢姐不能乱港话喂。我哼哼地直点头，心想，我又不认得观音娘娘，有么话港哉？ 不记得跟观音娘娘一桌子七饭之前疙磕头、疙放炮竹了，我就记得大奶奶二奶奶、大妈妈小娘，还有不晓得是嗷姑姑还是嗷娘的许多女的，围在好几张桌子高头七饭。七饭那会子，我高低想问妈妈，咯哦是观音娘娘，可是妈妈之前就撼撼我小伢姐不能乱港话，我不敢问，所以哟，很长时间我都不晓得观音娘娘是咯哦。 先后上了十几个菜，没有一点肉，都是各家各户凑的山粉、黄豆、山芋、六谷子、芝麻、花生做的。菜的名字，我港不来，就记得山粉芝麻做的素渣肉。特别是最后一大脸盆山芋六谷糊，我特别喜欢七，甜甜的，乳来来的，七子肚子酱葫芦（kuluo）一号滴。 山芋六谷糊呢，妈妈柳港古代人可七过，我就不晓得杜牧在池州、苏东坡在黄冈、曾国藩在湖北、刘大櫆方苞姚鼐在桐城，他姐疙吃过山芋六谷糊。现在，我要是引经据典、旁证加杜撰，港他姐也七过，人家也不信啦！山芋六谷糊不沾文气，咯哦（谁）晓得却沾上了神气。妈妈港，观音娘娘最心疼穷人，让江心洲长出了许多六谷子和山芋，不让穷人饿肚子。 奈天，跟观音娘娘一桌子七山芋六谷糊的小伢姐，比妈妈杰表多乃唉其子（许多）。真是柳见过乃么多的小伢姐！不晓得为么事以后就再也柳做过观音会了。 奈天，我认得子邻队的毛狗和小六疙，他杰比我大七八岁耶，喜欢带我耍。小六疙两个眼珠子都长子豆子，是瞎子。毛狗呢，比鬼还精。在生产队的大稻床高，他俩个带我跟一帮小伢姐打仗，毛狗做军师，小六疙是司令，都听毛狗的。毛狗叫冲锋，小六疙就挥舞树棍子，带着我往前冲。毛狗叫隐蔽，小六疙就带我巴到地高。大伙都晓得，瞎子手上一根树棍子，咯哦不怕！咯哦要是欺负我，毛狗就叫小六疙出面帮我。小六疙安睛一瞪，两只白眼珠子就把人骇死着！ 后来小六疙在安凤岭学算命，半年就学会子。人嘎都夸他聪明不奤（ha），我对他更是佩服得不得了喂！一放学就往他嘎里跑，肚子饿子，就在他嘎七一碗山芋六谷糊。我经常缠着要他给我算命，他一哈子港恩小伢姐还柳行运，不能算；一哈子又港，算命是算远不算近，不给恩算。 小六疙五个哥哥单立门户，日子也是苦巴巴的。他跟六十多岁的老娘住子两间芦柴壁子的破草屋，四面透风。幸亏生产队每年分给他母子俩个不少的山芋六谷棰子，一天还有两顿山芋六谷糊七歪！ 后来，我上子汤沟中学，毛狗参军给武汉军区前司令员陈再道当警卫员气子，小六疙因两块钱算一支命被安凤一户人嘎招气做子女婿。因沾了神气的山芋六谷糊而结缘的三个儿时小伙伴，就此分别了，从此再也柳见过面了！ 大跃进那会子，长沙洲因为还有山芋六谷糊七，常常有江北后山区的人逃荒来讨饭。奈天，一个五六十岁的老人来到我嘎门前，跟我妈妈港，港她不是出来讨饭的，是出来给人嘎做针线活的，只要给口山芋六谷糊七就有照。她港她是山里小李庄的。因为嘎里人口太多，自己就出来子，省一口给小伢姐七。我跟妈妈都不晓得小李庄在乃唉（哪里），可是看这老人和善慈祥、端庄矍铄的样子，不是有难处咯哦会出门讨口山芋六谷糊七呢。 妈妈把她请进屋里，先是用大垂花碗装子一大碗山芋六谷糊，给她慢慢七。妈妈港，针线活我自己会做，不要恩做的。恩先在我嘎住子，柳好的七，山芋六谷糊管恩七。回头我帮恩一嘎嘎地问，问好子恩再气做。 这老人针线活果然不错，会缝补，还会给小伢姐做新衣。妈妈替老人对做活的人嘎港，除管山芋六谷糊以外，还要每天付工钱两毛钱。大跃进迈，男女老少都要出工，因此许多人嘎都请老人做针线活。就这么号的，老人在我家上哈几个生产队做子半年针线活，除掉七饱子山芋六谷糊，还挣子20多块钱嘞。 老人住在我嘎，晚上给我跟弟弟妹妹每人都做子新衣。妈妈要付她工钱，老人怎么港都不要。然后呢，妈妈就要我认她做子干家婆。 半年后，干家婆被嘎里人接回气着。临走的时候，干家婆跟她嘎里人千恩万谢。因为山芋六谷糊的缘分，那不晓得在乃唉的莫名的小李庄，才有了我的干家婆、干舅舅和干舅妈。现在，我唯一记得的是干家婆的一句话，她港解放前她嘎号称“双百万”呐。 我对于六谷糊的情结，不仅仅是因为它的口感好七；还在于没有它，就没有我的漂亮孝顺的小女儿，就没有就读于南京某高校的外孙子。 小女儿出世的时候，正值炎炎夏日。我老婆产后虚弱，没有一点奶水，在月子里就开始喂女儿米汤。饥饿加上炎热，女儿日夜啼哭。我跟老婆轮流给伢用扇子扇风。那时候，红糖柳关系买不到，嘎里连给女儿喂水的糖都没有。当时，有外地人在洲上养蜜蜂，我想蜂蜜既营养又甜，就买回来一斤喂女儿。 坏着坏着，我真是文盲加科盲。几汤匙蜜水喂哈气子，我女儿就开始吐。哎哟，小婴儿呕吐太让人心疼，现在想起来还心疼死子，自责死子。事后才晓得，蜜水不能喂婴儿，何况还是棉花蜜呢。女儿一天天瘦弱，身上长子一层黑色的绒毛，哭子搞小猫在叫一号滴。 这时候，我的亲家婆，也就是女儿的老家婆听见港就跑来子。她老人港：“小伢我来慢慢调养！”那时候国家对棉农主要供应的是山芋片子，稻谷很少。用米糊喂小伢的同时，主要还是喂六谷糊。老家婆用筛罗筛哈来细粉，煮成厚度适中的六谷糊，又淘上菜汤，用小挑子慢慢地喂伢七。两个月调养哈来，我女儿就养子白白胖胖，跟小画高的伢一号滴了。谢天谢地，谢谢老家婆！至于六谷糊里搭山芋，到女儿两三戏时就让她七了。 山芋六谷糊，帮助我们渡过了饥荒与艰难的时刻。对它的营养价值和食用功效，我不是营养学家，我不晓得。它是不是达到时尚美食的高度，也就美食家才能评判。古人有什么诗词歌赋和典故，怪我没有学养，没有知识，也柳法子引用，我只能村言俚语港些大俗话！ 普通话翻译 山芋玉米糊 五六岁那会吧，妈妈带我去做观音会。一路上警告我，跟观音娘娘一桌子吃饭，小孩子不能乱说话。我哼哼地直点头，心想，我又不认识观音娘娘，有什么话说呢？ 不记得和观音娘娘一桌子吃饭之前有没有磕头、放炮竹，我只记得大奶奶二奶奶、大妈妈小娘，还有不知道是叫姑姑还是叫娘的许多女的，围在几张桌子上吃饭。吃饭那会，我总想问妈妈，谁是观音娘娘，可妈妈之前就叫我不要乱讲话，我就不敢问，所以哟，很长时间我都不知道观音娘娘是谁。 先后上了十几个菜，没有一点肉，都是各家各户凑的山粉、黄豆、山芋、玉米、芝麻、花生做的。菜的名字，我讲不出来，就记得山粉芝麻做的素渣肉。特别是最后一大脸盆山芋玉米糊，我特别喜欢吃，甜甜的，富有糍性，吃得肚子像葫芦一样。 山芋玉米糊哦，妈妈没有讲古代人有没有吃过，我就不晓得杜牧在池州、苏东坡在黄冈、曾国藩在湖北、刘大櫆方苞姚鼐在桐城，他们有没有吃过山芋玉米糊。现在，我要是引经据典、旁证加杜撰，说他们也吃过，人家也不信啦！看来哟，山芋玉米糊不沾文气，谁晓得却沾上了神气。妈妈讲，观音娘娘最心疼穷人，让江心洲长出了许多玉米和山芋，不让穷人饿肚子。 跟观音娘娘一桌子吃山芋玉米糊的孩子，比妈妈们要多得多。真是没见过这么多的小孩子！不知道为什么以后就再也没做过观音会了。 那天，我认识了邻队的毛狗和小六疙，他们比我大七八岁耶，喜欢带我耍。小六疙两个眼珠子都长了豆子，是瞎子。毛狗呢，比鬼还精。在生产队的大稻床上，他俩带我和一帮小孩子打仗，毛狗做军师，小六疙是司令，全听毛狗的。毛狗叫冲锋，小六疙就挥舞树棍子，带着我往前冲。毛狗叫隐蔽，小六疙就带我趴到地上。大伙都晓得，瞎子手上一根树棍子，谁不怕！要是有人欺负我，毛狗就叫小六疙出面帮我。小六疙双眼一瞪，两只白眼珠子就把人骇死！ 后来小六疙在安凤岭学算命，半年就学会子。人们都夸他聪明，我对他更是佩服得不得了！一放学就往他家里跑，肚子饿了，就在他家吃一碗山芋玉米糊。我常常缠着要他给我算命，他一会说你小孩子还没有行运，不能算；一会说，算命是算远不算近，不给你算。 小六疙五个哥哥单立门户，日子也是苦巴巴的。他和六十多岁的老娘住着两间芦柴壁子的破草屋，四面透风。幸亏生产队每年分给他母子俩不少的山芋玉米，一天还有两顿山芋玉米糊吃啰！ 后来，我上了汤沟中学，毛狗参军给武汉军区前司令员陈再道当警卫员去了，小六疙因两块钱算一支命被安凤一户人家招去做了女婿。因沾了神气的山芋六谷糊而结缘的三个儿时小伙伴，就此分别，从未再见过面了！ 大跃进那会儿，长沙洲因为还有山芋玉米糊吃，常常有江北后山区的人逃荒来要饭。一天，一个五六十岁的老人来到我家门前，对我妈妈说，她不是出来要饭的，是出来给人做针线活的，只要给口山芋玉米糊吃就行。她说，她是山里小李庄的。因家里人口太多，自己就出来了，省一口给孩子们吃。我和妈妈都不知道小李庄在哪里，可是看老人和善慈祥、端庄矍铄的样子，不是有难处谁会出门讨口山芋玉米糊吃呢。 妈妈把她请进屋里，先是用大海碗盛了一大碗山芋玉米糊，让她慢慢吃。妈妈说，针线活我自己会做，不用你做的。你先在我家住下，没有好的吃，山芋玉米糊管你吃。回头我帮你一家一家地问，问好了你再去做。 老人针线活果然不错，会缝补，还会给小孩子做新衣。妈妈替老人对做活的人家讲，除管山芋玉米糊以外，还要每天付工钱两毛钱。大跃进，男女老少都要出工，因此许多人家都请老人做针线活。就这样呐，老人在我家上下几个生产队做了半年针线活，除掉吃饱了山芋玉米糊，还挣了20多块钱耶。 老人睡在我家，晚上给我和弟弟妹妹每人都缝了新衣。妈妈要付她工钱，老人说什么也不要。于是，妈妈要我认她做干外婆。 半年后，干外婆被家里人接回去了。临走的时候，干外婆和她家里人千恩万谢呀。因为山芋玉米糊的缘分，那不知在哪的莫名的小李庄，才有了我的干外婆、干舅舅和干舅妈。现在，我唯一记得的是干外婆的一句话，她说解放前她家号称“双百万”呐。 我之于玉米糊的情结，不仅仅是因为它的口感好；还在于没有它，就可能没有我的漂亮孝顺的小女儿，也可能没有就读于南京某高校的外孙子。 小女儿出世时，正值炎炎夏日。我老婆哦，产后虚弱，没有一点奶水。在月子里就开始喂女儿米汤。饥饿加上炎热，女儿日夜啼哭。我和老婆轮流给孩子用扇子扇风。那时候，红糖没有关系买不到啊，家里连给女儿喂水的糖都没有。当时，有外地人在洲上养蜜蜂，我想蜂蜜既营养又甜，就买回来一斤喂女儿。 坏着坏着，我真是文盲加科盲。几汤匙蜜水喂下去哦，我女儿就开始呕吐。婴儿呕吐太让人心疼，现在想起来还心疼啦，还自责呀。事后才知道，蜜水不能喂婴儿，何况还是棉花蜜呀。女儿一天天瘦弱，身上长了一层黑色的绒毛，哭声像小猫一样在哼。 这时候，我的亲外婆，就是女儿的老太婆闻声赶来了。她老人家说：“孩子我来慢慢调养！”当时国家对棉农主要供应的是山芋片子，稻谷很少。用米糊喂孩子的同时，主要还是喂玉米糊。老太婆用筛罗筛下细粉，煮成厚度适中的玉米糊，又淘上菜汤，用小勺子慢慢地喂孩子吃。两个月调养下来，我女儿养得白白胖胖，像小画上的孩子。谢天谢地，谢谢老太婆！至于玉米糊里搭山芋，到女儿两三岁时就让她吃了。 山芋玉米糊，帮助我们渡过了饥荒与艰难的日子。对它的营养价值和食用功效，我不是营养学家，我不知道哦。它是否达到时尚美食的高度，只有美食家才能评判哩。古人有什么诗词歌赋和典故，怪我没有学养，没有知识，无法引用啰，只能用村言俚语说些大俗话！ --END-- 来源：文乡枞阳 转载请注明出处，侵权必究 柔情似水，系枞阳长沙乡人。终生从事中学语文教学，浙江省瑞安市中学语文学会会员。有上百篇文章散见于纸媒和网媒，多篇教育教学论文获全国中学语文学会论文评选一二等奖。 推荐阅读 温馨提示：凡在文乡枞阳微信公众平台刊载的原创作品，文责自负，平台享有作品处置权。作者投稿本平台，即视为同意。感谢您的认可及支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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