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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花花草草，但我更喜欢柳，因为柳色有人间烟火的气味，柳叶有温文尔雅的脉搏。 清明当天，天蓝，风爽，光和。提前约好人一道回老家做清明，扫墓祭祖。做完清明后，我便只身一人择了一条通往山垇里的羊肠小路前行，去会会记忆中的水塘和塘埂上的杨柳。 幸好，水塘尚未淤塞，塘埂上杨柳成荫，舞姿婆娑，但不知是否还是我记忆中的柳树和柳条了。 春天到了，植物苏醒的钟号早已敲响。塘埂上柳条僵硬的身姿早已回软，数不清的柳芽，星星般落在枝头。那月牙似的嫩叶像贵妃娘娘的眼，“回眸一笑百媚生”，向行人抛着媚眼。纵有铁石心肠，你也不忍拂袖而去，只得锁住脚步，将柔情洒向柳枝。 塘埂上的有些柳树已上了年纪，树皮粗糙，像一位留守村口的老人的手，诉说着曾经发生的故事。有的柳树嫩嫩的，树皮闪着青光，大约是老柳的直系子孙，正露出未见世面的笑脸，和风仙子戏闹着。 柳丝低垂，柔软舒展。风拂杨柳，垂枝戏水。“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大概是春这位高级理发师剪的艺术品吧，微风吹过，枝条飞舞，像对镜梳妆的新娘，打量着水中的倩影。垂枝该有点飘飘然，要不怎么鱼儿在影子里爱慕的窜行，岸上的桃红梨白，花瓣上挂满羞赧的泪水？ 塘岸上柳树舒展开黄绿柔美的枝条，宛如一群身着绿衣的仙女正翩翩起舞，美不胜收。 春天的柳树，在我眼里就是位有情有意的天使。她垂下秀丽的长发，在向刚刚解冻的大地送去诚挚的问候；她摇摆着诱人的身躯，给褪去绒衣的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唤来一抹久违的春光。 文人似乎总是和柳有过节。柳，在文人骚客笔下，总是带给人一种寂寞缠绵悲伤之感的面孔。“芙蓉如面柳如眉，对此如何不泪垂？”，“河畔青芜堤上柳，为问新愁，何事年年有？”。但我却不苟同，柳虽柔软，属于柔媚一族，但它柔中却有春象生。 柳是报春的使者，杜甫有诗:“侵陵雪色还萱草，漏泄春光有柳条。”杨柳就是昭示春天的预报员，嫩嫩的春光就躲藏在早柳的一叶嫩芽里。 柳扭着苗条的腰肢从《诗经》中款款而来，莺声燕语呼出春的热气。大地最先把春讯捎给柳枝，于是柳色芊芊，柳条漾漾。“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依依柳条，春天未到，就盛装上场，请来了春，抖出了春的小高潮。只不过，有时不经意间勾起来闺妇的点滴离愁别绪：“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它柔摆的身姿把游子的心事半遮半掩起来，或许青青柳色或多或少化淡了离人的惆怅、伤心，亦或愤懑的情绪。 “有心栽花花不发，无意插柳柳成荫”，柳树的生命力太强大了，东插一棵，绿意盎然；西丢一株，柳叶青青。古代灞桥送别，折柳相赠，不仅仅谐其音“留”，更重要的以此祝福远去的亲朋好友像杨柳一样在客乡，落地生根，郁郁葱葱，生机勃勃。 唐诗人刘禹锡，我个人揣度，他爱柳绝对甚于爱桃花。他随口吟诵的“玄都观里桃千树，尽是刘郎去后栽”、“种桃道士归何处，前度刘郎今又来”的诗句让他的“桃花缘”反转为“桃花劫”，两度因桃受贬。而他的“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岸上踏歌声。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这首诗却成为少男少女恋情长跑开场曲，得以传诵千古。刘禹锡写出了柳的诗意，写出了柳骨子里的浪漫情怀。 春来了，局促于室内是触摸不到春的气息的。踏青的一个重要内容是看柳，这点，从许多关于清明的诗词可以看出来，如，宋人吴惟信《苏堤清明即事》:“梨花风起正清明，游子寻春半出城。日暮笙歌收拾去，万株杨柳属流莺。” 不要看扁柳树，它还是祖国西北边陲的护佑者。十九世纪下半叶，外国豺狼对我西北虎视眈眈，欲吞之而后快。时任陕甘总督左宗棠挺身而出，携带一口棺材，走上了抗敌之途。在各族人民支持下，一举收复失地。他见茫茫沙地，了无生机，下令湖湘将士沿途植柳，绿化戈壁。于今，一株株左公柳挺立于旷野中，仍然庇护着广袤大地和大地上生活的人民，戈壁滩上垂立的左公柳就像历史颁发给爱国人士的勋章。 柳与人们的生活习俗息息相关。在家乡有清明插柳之民俗。《齐民要术》曰“取柳枝着户上，魄不上家”。更神奇的观世音手中的柳枝，人世间遇到什么魅魉之事，柳条沾水，一甩一丢，立马风平浪静。“清明不插柳，死在大门口；端午不戴艾，死在大门外”，每到清明节，户户插柳，人人戴柳以辟邪。柳枝成了稼穑人家的护身符。 文人墨客喜柳，因为柳有柔而不折的品质。而孩提时代的我们亲近柳，是因为柳带给我们无穷的乐趣。 悄悄的摊开偷回来的记忆，里面满是与柳相关联的有趣俗事。春夏之际，柳下成了我们的快乐场。爬树，打溜秋，编柳帽，吹柳笛，不亦乐乎。选一不粗不细柳条，用小刀截一小节，用手紧搓，除掉柳芯，一枝原生态的牧笛便制成了。笛声悠久绵长，虽谈不上响遏行云，亦无“草铺横野六七里，笛弄晚风三四声。归来饱饭黄昏后，不脱蓑衣卧月明。”的诗意，但也成了春天合奏曲里的一个音符。有时吹得大人心烦，“去去去，整天鬼一样叫。”但我们毫不忌讳，因为这柳笛声吹走了那个时代物质的贫乏，传回了天真无邪的回响。 时代变了，柳也悄悄变了。柳不再吟唱“渡头杨柳青青，枝枝叶叶离情”，而是阳刚的高亢一曲“春风杨柳万千条，六亿神州尽舜尧”，不，是十四亿株的杨柳站在红黄黑的土壤上守着四季，守着家乡，守来了工农站起，守来了国富民强。 看柳，选在初春；听柳，择微风的清晨；思柳，当在月色流淌的晚上。 青草未茂，花儿未羞，柳儿翠绿。 不知多少次，家乡的柳走进我的梦境。于是，一种很纯很古老很煽情的味道吵醒了我。我仿佛听见柳林里有行者踏歌，有人大喊：柳七，杨柳青了，今宵酒醒何处？ --END-- 来源：文乡枞阳 转载请注明出处，侵权必究 左克友 微信名一树花开 就职于枞阳钱铺初中 推荐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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