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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文学之二十二:自白派

 地球生物与人类 2020-09-01

美国文学之二十二:自白派

1.罗伯特.洛威尔  

洛威尔出身波士顿名门世家,家族中有数位著名诗人,哈佛大学校长。30年代他师从约翰.克罗.兰塞姆,写" 形式工整而内容艰深" 的诗。50年代在一次旅行中他在咖啡馆里听到了竞相传诵的金斯伯格的《嚎叫》,忽然感到自己多年来的诗沉重,做作,冗繁的参注如沉重的甲胄,于是他毅然调头,将自己的诗改得更清晰明白,并大声朗读。他一反学院派诗风和新批评的" 非个人化" 原则,面对疯狂的世界坦陈个人的生命体验,由此开创了美国后现代主义诗歌的重要流派——" 自白派"。这一转变的标志是1959年出版的《人生写照》。  
在此之前,他的《威利爵爷的城堡》(1946)和《卡瓦纳家族的磨坊》(1951)也颇得诗界好评,前者描述了这个世俗世界的精神荒芜,探索以基督的方式拯救灵魂的可能,诗人的个性深深地潜伏在神话、寓言和密集的比喻的底层;后者包括一首长达600 行的叙事诗,故事精巧深奥,叙述古色古香,格律严谨,典故和暗喻重重叠叠,形成厚实的地壳,使耐性不足的读者无法汲取涌动在深层的甘泉。 
从《人生写照》起,作者开始不是用父辈的方式而是用自己的方式面对生活,作品更具自传性,更多描写个人经验的真实景象,形式,节奏都更具即兴特点,结构寓于经验,经验呈现结构,语调、气氛、速度更灵活多变。  
《我和温佛鲁舅舅相处的最后一个下午》中没有典故,没有分节,也没有韵律,只有一个五岁儿童天真无邪的眼神中他那即将死去的舅舅的形象。

《臭鼬出现的时刻》写人濒临疯狂时的恐惧:  季节染病了——
  我们失去了夏季的豪富,  它似乎从一个货单上滑掉了。……
  牧场在市镇上空倾斜着……
  我的头脑不正常。  车子里的收音机尖叫着," 爱情,啊,轻率的爱情……" 我听见  我染病的灵魂在每个血细胞里哭泣,  就像我的手掐住了它的咽喉……
  我自己就是地狱;  没人在这里——
  只有那些臭鼬在月光下  寻找一口食物。……
  我站在我家  后门的台阶上吮吸着丰润的空气——
  一只臭鼬带着群崽痛饮污食桶。  

在染病的季节里,个人的灵魂也难免染病,以至于浸透灵魂和血液,自身已成地狱。在这恶浊的环境中,臭鼬倒是表现出旺盛的生命力。

60年代以后,洛威尔不断卷入社会政治风潮,曾与数千人向白宫示威游行,介入学生暴动,支持麦卡锡竞选总统,并公开拒绝约翰逊总统的宴请,以抗议入侵越南。与此同时,家庭矛盾和疾病时时折磨着他," 我的眼睛抖动,永生之念从死亡中被强行剥去。" 在他的诗中,自我暴露与自我揭示的色彩更强烈了,但个人感受中溶入了社会、时代的风尘,因而他的" 自白" 便从一个侧面倾诉了一代人的心声。

2. 贝利曼

约翰.贝利曼(19141972)诗名仅次于洛威尔,他以一首400 余行的长诗《向布雷兹特里特夫人致敬》(1953)享誉诗坛,1969年又将他50年代和60年代发表的两部诗合为一集,题名《梦歌》出版。《梦歌》使他当之无愧地进入了一流诗人行列,但此时他对尘世的生活已不再有兴趣了,19721 7 日他自杀身死。  

在《致敬》一诗中,贝利曼与清教女诗人安妮.布雷兹特里特以各种方式交流,她是诗神,又是他的情妇,实际却是他本人的一部分。诗中涉及人生旅途的种种磨难,孤独与异化,创作的艰辛。

《梦歌》是包括385 首十四行诗的组诗,以无拘无束的叙述从不同角度刻画了一个被称作亨利.布西凯特的人物。亨利"像耗子一样活着" ,他是个懦夫,但面对生活,他又" 总是冲击" ,他有着充沛的力比多,以自身的全部能量去轰击精神的栅栏,他渴望" 女人之躯" ,他踏过破败的废墟,他跟尸体聚会,他用斧头劈开棺材,撕去腐朽的墓衣,他在不懈地战斗,然而却" 总是被征服"。他恨不得" 杀死所有的人,并把尸体扯碎。" 但这种想法只能加深他的痛苦。作者有时会忍不住以自己的面目出现:  

我已厌倦至极。  人们使我厌烦  文学也如此,特别是伟大的文学作品,  亨利使我厌烦,包括他的苦闷与压抑像阿基里斯那样坏。  群山静穆,海洋与天空凝然不动,只有孤零零的" 我这个小丑"  

亨利的精神漫游与" " 的呻吟与倾诉描绘了人生的苦  难历程和那咬噬着生命的寂寞与绝望。  

女诗人西尔维亚.普拉斯是" 自白派" 后起之秀,她早慧而敏感,也许因为她德国移民的父亲去世,使她幼年失怙所致。被遗弃感、负疚感,厌弃自我,种种阴郁的精绪缠绕着她,从中学起她就开始过量服药,精神状况每况愈下,在大学数次自杀未遂。同著名诗人特德.休斯失败的婚姻和婚后紧张不安的生活,终于将她推向了绝路:她扑倒在煤气炉上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她的写作教师洛威尔在给她的诗集作的序中说:" 我感觉到她的羞怯和才性,但从未想到过她后来令人震惊的成功的结果。" 普拉斯自身的生活就是一种激情奔涌的燃烧,这激情的火焰成就了她那无法模仿的诗,也炙干了她生命中最后一点润泽。在她笔下,月亮" 像拖一种黑暗的罪恶一般拖着海洋" " " 则是一株栖满了猛禽的榆树,或者是由钩子、假牙、" 橡皮乳房和一个橡皮胯部" 组成的自动装置," 我那张平凡的脸,漂亮得如同奸商的亚麻布," 年纪轻轻,却总想像猫那样死去," 死是一门艺术,所有的东西都如此,我要使之分外精彩。"但是死并非终局,因为:  从灰烬里,  我披着红发升起,  我吞吃活人就像呼吸空气。  

诗中的" " 有无法遏止的狂热的情欲,有着沥血的心灵创伤,强烈的破坏欲甚至弑父冲动。她辗转挣扎在受虐的痛苦体验中,同时又津津有味地咀嚼毁人并自毁的狂喜。作者描写的是失控的生活,但却能将其置于情感的节奏中,随心所欲而不逾规矩。  

在普拉斯看来,生命之所以有存在的必要,是因为它可以从中沥出诗的汁液,生命即是诗,诗即是生命,生命为诗而存在。因此对生命可以尽情榨取,甚至对死亡的体验也可预演,死亡在普拉斯的诗中进行过那么多次预演,以至当它真的发生时,已变得无足轻重了,因为生命的精神内核早已脱离躯体,化为诗行而汇入永恒了。

3. 塞克斯顿

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安妮.塞克斯顿(19281974)身上,这位当代著名的妇女解放事业的先驱,才华横溢的女诗人在诗名如日中天的时候自杀身死。她的诗集是连篇累牍的自我揭露:她的精神崩溃状态;她与周围世界,包括同父母、丈夫、孩子的紧张关系;她厌弃现世、试图结束生命,又总希望在生活的废墟中发现一线生机,她不甘心撒手而去,但终究撒手而去。她自称她的本质是:" 一个喜欢完全不是女人的女人" " 一个喜欢被人误解的女人" " 一个不喜欢羞耻而死的女人" (《她的本质》),她本人" 生下来就和罪恶打交道,生下来就在忏悔罪过。" (《对贪婪的仁慈》)她也曾有过意气风发的时候:  

  那时我从金色的皮肤里升起来  我撕破这圣诗  我扔掉这些衣服  你解开缰绳  任感情的野马奔驰  我解开纽扣,  骨骼,混乱,  新英格兰名信片  一月之夜十点钟,  我们长得像麦苗一样旺盛,  一亩又一亩的金子,  我们收获了,  我们收获了。  

但是在自我的世界里越是奔放不羁,在外部世界中就愈是走投无路,在与梦魇般的内心现实对峙、碰撞中产生了火花般灿烂的诗章,也耗尽了她的生命。" 自白派" 诗以其无所顾忌的心灵裸露,对生命的充分投入和独特体验而享誉诗坛。但" 自白派" 侧重展示内心世界的恶化过程,因而它所提供给人的极为真实的人生体验便显得涵盖面过小,在艺术表现上," 自白派" 将疯狂性与创造性混为一谈,使非理性与无序性成为标志之一,这也使它得不到广泛的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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