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稷山张谦益//火炕,历史的记忆

 后稷文苑 2020-0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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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炕,历史的记忆

 
稷山 张谦益

炕是北方居民睡觉休息的地方。寒冷的冬季,炕还有散热取暖的功能,尽管外边天寒地冻,数九隆冬的,但点着炉子烧烧炕,屋里就会洋溢着春天般的温暖。俗语说,三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反映的就是小农经济时人们对温饱生活的一种美好期盼和记忆。

和80后、90后的孩子们谈起炕,他们大多都没有印象,因为改革开放后,人们都迁进了新居,住上了两水两气的楼房,不再脱煤坯、生炉子、烧火炕了,各式各样的床代替了传统的火炕。但对于我们这代人来说,对火炕的感情还是很深的,因为我们从小就睡在炕上,体会过它的温暖;因为我们拆过、搭过炕,体验过其中的辛苦;因为我们睡过炕席、糊过炕纸,经历了它的发展变化。

那时家家户户炕上铺的都是一种用草或苇子编成的东西,俗称炕席。当时的日杂商店有卖的,三四块钱一领。这种席子缺点是不光滑磨损衣裤,还容易扎剌扎手。一次我和小朋友玩嘎拉哈时,不小心就扎了一根苇刺,疼的我直叫唤,是奶奶戴上老花镜,小心翼翼地用指剪刀给薅了出来。这种席还有个缺点是不耐用,那苇子经火炕的热烤变得比较脆,极易破损,几乎每年都要换领新席。那时一般人家都是在过完小年,扫完尘土后,买领新席铺在炕上,算是辞旧迎新的礼物。

记得上世纪70年代初那会儿,有一种新工艺取代了传统的炕席,那就是在炕面上糊纸,然后刷清漆(俗称亮油),在沈阳曾盛行一时,那时候家家户户开始了一场炕面改造工程,使得百货商店的花纸一时“洛阳纸贵”,化工商店的清漆也成了紧缺货。

那年秋天,几户邻居家都完成了炕面改造,看着别人家那五颜六色、溜光水滑的炕面,很是让人羡慕。在这样的炕面上弹玻璃球、扇啪叽、玩嘎拉哈是很得心应手的。心想俺家也改造一下该多好啊!我把想法和父亲说了。父亲说,这炕是有年头没翻修了,不过现在没时间哪,等国庆节再说吧!父亲是省劳模,他天天起早贪黑地忙,星期天也不休息,我就盼着国庆节早点到来。

节前,父亲吩咐我和哥哥到铁路北挖点粘沙土,抹炕面用。我非常高兴,炕面改造的前期准备工作开始啦!我和哥哥跑了四五趟,背回两麻袋粘沙土,用筛煤的筛子筛了一遍,又和母亲要钱买了两升清漆、十几张花纸,万事俱备,只待开工了。

 “十一”那天天刚亮,父母把我们兄妹仨人叫了起来。吃过早饭,我和哥哥帮父亲把炕柜抬到了院子里,母亲把其它家什用报纸蒙上,因为炕洞里烟灰又轻又黑,不但污染家俱,还很呛人,母亲又找出口罩让我们父子戴上。父亲小心翼翼地把炕面砖起出,我和哥哥搬到院外,按照父亲的吩咐用大铲、瓦刀清理干净。炕道里的砖黑乎乎的,那是长年的烟熏火烤挂的一层煤烟油,弄得我们兄弟俩手上脸上都脏兮兮的,简直没个孩子样了。但一想到新炕的情景,我们也不怕脏不怕累了。过了两个多小时,旧炕被彻底拆除了。

父亲抽了支烟,歇了一会儿,让我们和了些泥,准备砌炕洞。炕好不好烧,散热均匀不均匀,学问都在炕洞里。父亲开始砌筑时,把我们叫到跟前,让我们跟着他学。只见父亲用土把炕底垫平,但灶口处明显比烟道部位低,父亲瞅了我哥俩一眼,问道:“为啥这边低哪头高啊?”我俩对视一下,说不出道理。“烟是从灶口处进来的,烟往高处走,灶口低一点,烟囱那边高一点,烟走起来就顺畅,炕就好烧。”父亲边比划边说,我俩会意地点点头。

父亲蹲下身子,开始砌与炉灶相连的部位,老百姓俗称喉咙眼。这个部位最关键,关系到炕的通风和散热。父亲砌了一个长方形的槽,槽的长边两侧各预留了三四个小孔,又在槽的顶部间隔处摆了一块砖。父亲说,两侧的孔是分流烟的,顶部压一块砖是为了减缓风的吸力,使烟走的平均。我听着看着,若有所思,对火炕的结构有了初步的认识。之后,父亲又砌了五条炕洞,为了找平还不时地用木板进行测量。最后开始摆放炕面砖,我和哥哥把清理干净的砖搬进屋里,父亲一块一块摆平,不一会儿炕面就铺成了。那炕面平平整整的,砖与砖之间的缝隙都是那么均匀,我在心里暗自赞叹父亲的手艺。这时父亲说,生下炉子吧!试试好烧不?我用桦树皮引燃了劈柴,那火苗直往炕洞里钻,父亲看了看炉火,又蹲下身子注视着炕面,片刻,缕缕青烟从炕面砖的缝隙中冒出。父亲指着炕面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我们听,“不错!哪儿都冒烟了,说明烟走满炕了。你俩去和泥,准备抹炕面。”我和哥哥拿起铁锹来到院内和泥,父亲也跟了出来,他用手攥了一把粘沙土,又松开,粘沙土成了一团,父亲眉头一皱,说“土有点粘,容易裂,再掺些砂子吧!”我和哥兑了大半袋砂子搅拌匀了,父亲又攥了一把,手松开后那沙土团也散开了,“这个配比合适了,和泥吧!”我哥俩三下五除二,就把泥和好了。我用一个旧铁盆把和好的泥端进屋,只见父亲用浇花的喷壶在往炕面上喷洒水,我不解地问道:“爸,喷上水就不爱干了。”我恨不得炕面马上干才好呢,那样就能进入糊纸程序了,也是我最期待的。“炕面砖都干透了,吃水大,不洒点水干得快还会裂的。”父亲说。真没想到一个火炕还有这么多说道。

我把一盆盆泥倒在炕面上,父亲用抹子把泥扒拉平了,又用一根直木板从上向下刮了刮,然后用木头做的抹子搓了搓,最后才用铁抹子抹平压光。当时看父亲的操作,我还有点不耐烦,觉得父亲太繁琐了。几年后我参加工作当了一名抹灰工,我才意识到父亲的做法太专业了,遗憾的是没有机会和他老人家交流了。

为了使炕面快点干,我在炉灶前不停地“煽风点火”,还趁父母不注意,把三九天才舍得烧的大块煤投进了炉膛,在我的火势猛攻下,炕面热气升腾,雾气缭绕。到了傍晚,炕面有七八层干了,父亲踩着木板把炕面又压实了一遍。

晚上母亲炒了两个菜,买了半斤粉肠,还给父亲烫了一壶老白干。父亲抿了一口酒,对我哥俩说,“你俩跟我干了一天,学点啥没?”我俩点点头。“自己能搭炕不?”这次咱俩谁也没敢点头。父亲夹了口菜,边嚼边说道:“人啊做啥不能白做,干一样就要学会一样,技多不压身啊!”饭后,我好奇地问父亲:“爸,你和谁学的搭炕啊?”父亲深吸了一口烟,陷入往事的回忆里,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当然是和你爷爷学的啦!那时比你还小一两岁呢!”

 1942年,日本鬼子在山东烧杀掠夺,无恶不作,为了逃难你奶奶领着我和你姑姑辗转来沈阳,当时叫奉天,寻找前些年闯关东的你爷爷。你爷爷住在一个四处透风的窝棚里,里面有一铺只够睡一个人的小火炕,一家四口睡不下呀,后来在山东老乡的帮衬下,搭了一铺大炕,总算有了个睡觉的地方,我也和你爷爷学会了砌东北大炕。那些年比现在还冷,家里穷买不起煤,我就拾柴禾、捡煤渣,用来取暖。那时的生活真是饥寒交迫,水深火热啊!后来解放了,老百姓才过上了好日子,可惜你爷爷没等到解放,就被小鬼子给杀害了。父亲说到这儿表情凝重起来,他轻叹了口气,没再往下说。我想父亲一定是想起了爷爷,他的叹息里流露着父与子的骨肉深情。

当天晚上,我们三个孩子和母亲来到姥姥家借宿,而父亲把几块木板架在凳子上,搭了一个简易的床,凑合了一晚。

次日一早,在姥姥家吃过早饭,我就急忙跑回家,看见炕面全干了,兴奋地对父亲说:“爸,炕干了,咱糊纸吧!”父亲舀了一碗面粉说:“糊,我先打下浆糊。”说着又舀了几瓢水倒进装面粉的小铝锅里,用勺子不停地搅拌,搅得没有疙瘩了,放在炉灶上熬,不一会儿浆糊就打成了。

父亲拿来一个板刷让我给报纸刷浆糊,还叮嘱我要刷的均匀,边和角都要刷到,我一张张刷,哥哥一张张递给父亲,父亲又一张张糊到炕面上,父亲糊的很细心,报纸一点褶皱都没有。由于炕面很热,父亲抽支烟的功夫,糊的第一层报纸就干了。接着糊了第二层牛皮纸,半个小时后牛皮纸也干了。糊花纸前,父亲拿起一张花纸在炕上比量几下,然后以炕沿为齐,从炕头糊起,糊到炕里时多出的十几公分顺势糊在墙上,而炕梢处不够一张纸的,只好裁纸再糊,但炕梢是放炕柜的地方,正好盖住了那半张纸,这样炕面花纸图案整齐划一,美观大方。我至今还记得那花纸的图案是一朵朵向日葵,一眼望去真是葵花朵朵向太阳啊!看着就非常温暖,向日葵是那个年代的最流行的图案。

过了晌午,花纸也干了,父亲开始最后一道工序刷清漆。他把清漆倒进一只碗里,用板刷醮着清漆由里向外刷,父亲边刷边说:“油不要醮得太多,刷的时候用力要均衡,要从上向下刷,不能左一条右一道的。”每做一件事父亲都这样示范和教诲我们,让我们从中领悟到一些道理和窍门,现在想起父亲当时真是用心良苦啊!

第一遍清漆干了,我用手一摸感觉不光滑,正疑惑呢,父亲说:“第一遍油都吃进纸里了,再刷一遍就好了。”果不其然,当父亲刷完二遍油时,再看那炕面光滑滑,油汪汪的,宛若镜子一样能照出人影来。

火炕改造工程结束了,那油过纸的炕面不仅干净卫生,经济耐用,而且使这间老屋亮堂了许多,漂亮了许多。睡在这样的炕上冬暖夏凉,好不惬意。

1983年,我在这间老房子的后院接了个偏厦,作为结婚的新房。当时父亲已经过世,不能指导我如何搭炕了,但我凭着记忆,按照父亲教的方法砌了一铺炕,糊了花纸,刷了清漆,没承想自己第一次搭炕就非常好烧,还受到了未婚妻的口头表扬。这都是父亲言传身教的结果,父亲若在天之灵有知,他一定会感到欣慰的。

1988年底,我乔迁了新居,住进了楼房,彻底告别了生炉子烧炕的棚居生活。现在居住条件改善了,生活质量提高了,火炕从我们的生活中消失了,但难以忘怀的是那些年火炕留给我们几代人的温暖记忆。

正是‘’直令寒谷生春意,犹胜红炉暖梦乡‘’。

浑浑噩噩几十年,一事无成空度闲。唯有文字是挚爱,纸短笔秃难留篇。精神不倒往前行,文苑平台结字缘。半世历的多少事,只语片言作笑传。——作者自嘲
张谦益,稷山县某事业单位退休,微信名汾水居士,感悟,清凉
——发刊制作:薛前发
 微信手机同号132939717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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