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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王熙凤和秦可卿真的是好闺蜜吗?

 元元的天下 2020-09-02

《红楼梦》真的是可以让人读一辈子的书。自刘心武在 “百家讲坛” 讲《揭秘红楼梦》来, 秦可卿引起了人们更多的关注。单说她和王熙凤是好闺蜜,还是塑料花姐妹,就众说纷纭争执不下。

毕飞宇:王熙凤看过病重的秦可卿,为什么还有心情看风景?

茅盾文学奖得主毕飞宇,在《小说课》中曾讲到,一夜想到刚眼圈红红的,从病危的好闺蜜秦可卿那儿出来的凤姐,还有心情看风景这个细节,奇怪为什么凤姐出门就不悲伤了,他惊得从床上跳起来,感觉凤姐心机太深,虚情假意太可怕了,她和秦根本就不是什么好姐妹。

《红楼梦》:王熙凤和秦可卿真的是好闺蜜吗?

王熙凤和秦可卿

的确很突兀。一个人去探望一个临死的好闺密,在离开病房之后,心情应该无比地沉痛。这与她为秦可卿难过差点落泪的表现矛盾,太不合乎一个正常人的心态了。难道她不应该心情沉重,面有余悲吗?

有一种否定说法认为:凤姐见秦可卿病重,觉得将宁荣一肩挑揽权的机会来了,心里是盼望望她死的,哪有什么真心话?不信看她对尤二姐,明里一把火暗里一把刀,口蜜腹剑,妹妹长妹妹短的叫得多欢,心里却欲置之死地而后快。

王熙凤和秦可卿是好姐妹吗?元元以为是的。

从凤姐的判词中有一句"一从二令三人木"看,王熙凤和秦可卿的关系,正是“一从”如此表现。

诚然凤姐从小是假充男儿教养的女孩子(小名凤哥儿),性情豪狠泼辣,杀伐果断并非无根之木。但当年的凤姐也是水做的骨肉,只因为当了宁荣二府家奶奶,铁槛寺初尝权以权谋利的甜头,便渐渐霸道起来,日甚一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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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熙凤弄权铁槛寺

如高阳先生说,“第一阶段出嫁‘从夫’,以彼时的伦理观念,理所当然。"罗书华先生也认为,“一从”是指王熙凤处在大观园女儿国中,显示出的顺从和善、亲切自然态度。"

凤姐亦是性情中人,二人好是常态。

她们二人分管宁荣国府,都是有优秀的管理人才,且无直接的利益冲突,关系应该不错。正如秦可卿其名可读作 “情可亲” ,秦氏为人亲和,深得贾府上上下下的喜欢,凤姐也喜欢能言谈爽利之人,二人惺惺惜惺惺的。

周瑞家送薛姨妈的宫花那回,凤姐夫妇正在“午睡”,她便四朵宫花交给了平儿。实际上,薛姨妈可能有给平儿两朵的意思,平儿却自作主张拿出了两朵,让小丫头彩明送到那边宁国府里,说"给小蓉大奶奶戴去。”

这个细节证明了一件事,之所以平儿敢擅作主张,应是由于她眼里王和秦是相当亲密的姐妹——平日里谁有有好东西,都要共分享,你来我往已然惯例。

《红楼梦》:王熙凤和秦可卿真的是好闺蜜吗?

秦可卿

第十一回去看戏时,尤氏还笑说她和秦可卿:“你们娘儿两个忒好了,见了面总舍不得来了。你明日搬来和他住着吧。"

秦可卿对凤姐相当恭敬,凤姐也真的关心她。

贾敬生日,凤姐随邢王夫人等按礼去宁国府庆贺,却不见平时必来恭请迎奉的侄儿媳。本来凤姐和秦氏年纪相差不多,但隔了一辈,是叔伯婶婶和堂侄儿的关系,所以秦可卿对她相当恭敬的。她从尤氏口中得知,秦可卿已病倒了才没来。

凤姐知后说,秦可卿不是十分支持不住,今日这样的日子,无论如何扎挣着上来迎接她们的。这句话并沒有什么不对劲,作为秦可卿的闺蜜,以王熙凤的情商,她为什么这么说呢?并不是感到奇怪或责备的意思。很显然这句话是为秦可卿开脱,她在这么多长辈面前失礼,我不介怀,保不定邢王二夫人不多心。

凤姐听闻秦可卿的病情,言语动作,都显示凤姐出的关切

《红楼梦》:王熙凤和秦可卿真的是好闺蜜吗?

王熙凤和秦可卿

她眼圈儿红了半天,半日方说道,"这个年纪倘或就因这个病上怎么样了,人还活着有甚么趣儿!”和宝去去探视时,凤姐一见秦可卿挣扎着要起床迎接,就紧走了两步叫别起来,又拉住秦氏的手感叹道:“我的奶奶!怎么几日不见,就瘦的这么着了!"

书上说凤姐儿又劝解了秦氏一番,又低低的说了许多衷肠话儿,难舍难离。尤氏打发人请了两三遍,

临行凤姐说道:“你好生养着罢,我再来看你。合该你这病要好,所以前日就有人荐了这个好大夫来,再也是不怕的了。”见秦可卿灰心,又讲许多安抚的话:"你只管这么想着,病那里能好呢?总要想开了才是。……好生养着罢,我过园子里去了。”

之所以要两次话别,嘱秦可卿好生养病,临行前说了大堆体己话,可见凤姐是真关心她的;起了身都又说出这么多言辞恳切,让其安心的话,若是虚情假意之举,敷洐几句便乘机告辞,绝对不可能的。此后凤姐儿果真不时亲自来看秦氏,还是一坐半天,可见二人好是常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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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熙凤和秦可卿

但如毕飞宇所说,为什么曹雪芹在细腻地描述了凤姐探病后,来就来了一这么大段戏文似的好词,写她一路观山赏花看到的好风景,然后轻松自在地提裙上楼的描写呢?

元元以为其实并不矛盾,凤姐并非是虚伪之举理由有三:

其一,身在幸福中的人,即使对友人的不幸,也是很难感同身受的。

鲁迅在《而已集》末尾篇《小杂感》中写道:“楼下一个男人病得要死,……河中的船上有女人哭着她死去的母亲。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

凤姐小孩似的转眼间可破涕为笑,是因她作为贵族妇女,那时她生活幸福满满,和丈夫幸福的"午戏",从来顺风顺水之人,被爱的人常有恃无恐。

《红楼梦》:王熙凤和秦可卿真的是好闺蜜吗?

王熙凤

她不过二十出头,对于死亡并无什么概念,没有恐惧。如其言"我不信什么阴司报应的",所以凤姐从秦可卿房里出来不久,就忘了刚才的悲伤。假如她出门后,又扶着墙哭上一会儿,哀叹好姐妹就要死了,她就不是凤辣子而是林妹妹了。

其二,凤姐是个乐观自信的人,没有预见秦可卿会死。

因为她得病的时间不长,不过半过多月的时间;加上有名医断言,说纵好不了,也要拖四五个月到明年春天;又觉得以贾家的富贵,一日二斤人参也吃得起,只要舍得吃药什么病治不好呢?她觉得秦可卿会好起来的,属盲目乐观。秦可卿也果然是过了三个月左右,拖到春节前才死的。

此外如果她虚伪的话,定要在秦可卿床边哭得心慌。真正关心病重者的人,才会表现得的轻松与之勇气:没什么的,来了个好大夫,什么病都治得好,这种善意的谎言有利病人康复。王熙凤就是这样说的,心中虽十分难过,但恐怕病人见了众人这个样儿反添心酸,倒不是来开导劝解的意思了。

倘若她与秦氏关系一般,只是面上的应付,根本不用在秦可卿房里一呆就是半天,王夫人来催了几次才起身,临走时又眼圈儿一红说得闲儿必常来看她。

《红楼梦》:王熙凤和秦可卿真的是好闺蜜吗?

其三,如果一定要说凤姐虚伪,那也是封建礼教的虚伪。纵然她有做戏的成分,也是碍于礼数,不愿表现得过于悲伤。

王熙凤是小辈,去会芳园是去看贾敬庆寿的戏,她只好佯作观花赏景,不和旁人说笑,从悲伤的情绪中解脱出来,否则便是失礼。在凤姐宝玉要去看秦氏时,王夫人说了句:“你看看就过去罢, 那是侄儿媳妇。”

毕竟为贾敬做寿,这是宁国府的头等大事,如此重要的一个场合,不仅一个都不能少,还要欢乐喜庆。正直贾敬的寿辰之时,王邢二位夫人面前跟班,她们都沒有表现出太多的悲伤,这是符合礼数的——不能为小辈之忧扰了长辈的喜庆之事。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作者曹雪芹为了给贾瑞一个机会。凤姐前脚出了秦闺房,后脚踏入会芳园,因为欣赏园中美景,秦原来上次见就变得好了。她随后在园子里碰上了同宗兄弟贾瑞,出言挑逗。试想纵是登徒子,也不会对一个满面愁容,悲伤严肃的凤姐生出挑拔之心吧,凤姐又怎会有心情和他胡扯呢?

《红楼梦》:王熙凤和秦可卿真的是好闺蜜吗?

王熙凤和贾瑞

因此元元相信凤姐和秦可卿的感情是真挚的,否则也不会有后面秦可卿言其二相好,故托梦言兴衰一回。只是那时她还年轻,不懂得什么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宴席,不知大厦将倾之危险将至罢了。

金圣叹的这一句评价:“王熙凤自然是上上人物,只是写得太狠,看她算得到,熬得住,把得牢,做得彻,都使人害怕。”

显然也没有悟透曹雪芹对王熙凤的慈悲,除了平儿,刘姥姥,她还曾有个闺蜜秦可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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