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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童年丨童年的故乡

 东营微文化_ 2020-09-02

童年的故乡

 小村在风中远逝,小村结一串我童年郁郁的时光。

 我是古老的小村随意丢下的一粒种子,小村是我幼年时代的温床。

 十岁前,我是被含在小村温暖的口中长大的婴儿,姥姥家的土坯屋,是我十分温馨的襁褓。我又像是一只羽毛未丰的雏鸟,惬意地懒慵着、快乐地生长。韶光易逝,羽毛既丰,一阵风就把我吹到了远方。

 远方很远,让人再也不能踏上回家的门槛;远方很近,尽管工作折腾了几个地方,离老家越来越远了,可她却日日相伴我进入梦乡。——二十二年前,姥姥已经永远地走了,易人了的土坯屋和盛下过我们生命痕迹的农家小院,已经坍塌、荒凉。让人不忍猝睹,只有我少年时代亲手栽种在门前那一棵开着马樱花的合欢树,还在风中摇撼着正在飞逝的时光。

 然而,小村在风中虎头虎脑的一天天长高长大。三十年,风的侵蚀与雨的滋润,让小村眨巴眨巴眼睛就甩掉了一截截泛黄的往事,哼着小曲、摇晃着脑袋就阔步行走了;又一阵风就将太平车、独轮车、拱地牛、泥抹屋,石碾、石磙,这些记忆中乡村特有的章节、符号,刮到了遥远的地方,刮到了流逝的时光缝隙里。小村在铺满的春光中生长和站立着,披一身眺望的霞光。

 然而风,能把一切沉沦的与渐渐浮起的时光删改或向纵深演绎;把款款微风一样细密的新鲜事刮到村里,也能把潮汐一样的村中琐事与矮土墙上与柴堆下的绯闻带到村庄以外的地方。小村的东面,弯曲着北去、时而涨水时而干涸的柳青河什么都知道,她像一个慈眉善目的老者,只是一声不吭。东地高高土岗上那棵心事重重的千年老柿树什么也都知道,只是她巨大的树阴庇护不了村里人们的闲言碎语与残破而漏风的土墙。

 北地的芦苇坑,曾经是多年前黄河改道后留下并嵌在村外的一只明明亮亮的眼睛,它眨巴眨巴一下芦苇上洁白芦花的睫毛,眸子里轻含着湛蓝的天空,一颦一笑间,能催熟秋日一片天籁一样的蛙声。

 ——那一年,村里有一个叫阿陆的憨厚大龄青年,找了邻村一个牙齿上安装有“二鬼儿把门儿”镶金牙的水性杨花的漂亮女人,新婚第二天新娘就神秘失踪了,据说是跟情人私奔的,那时候,小小年纪的我们,还不知道“私奔”这个词的含义。

 还有夜里在街上“听古”(讲故事),一个刚刚从云南修铁路回来的黑瘦黑瘦的、叫善妮的男人说,云南山里有一条大蟒蛇,斗盆大的头昂首在山巅,尾巴耷拉在山下,张口就能吞下一列火车,并说有一个连的兵力去除掉它时,生生都被它吸入了腹中。让那时没有见过世面的村人吃惊地张开了很久没有合上的下巴……

 村里因长相古怪而被人背地里喊作阿猫阿狗、烧鸡、草包、碎肉的人,几辈子也就这样背着扛着,代代相传着沿袭而来,像一条甩不去揭不掉的家族标签……

 那年,一个高个白净、五十多岁,衣服褴褛而饿极了的山东大汉,出现在饭时街中饭场上,而眼睛却饿狼一样直勾勾地盯着人们手里端着的稀汤寡水的饭碗,人们狐疑着都不吭声,慢慢地都挪动屁股溜走了……

 反正村东放个屁村西就能听到。东家长西家短的在街心的饭场上就被人们传播了与演绎。街中心舂米的石臼什么都知道,它在阳光与月光下支楞着耳朵倾听小村的密码,斗大的口无奈地张开,吞进了年年季节变化的风霜雨雪与升斗小民的哀怨与喜庆,至今也没合上。

 风会把过往的一切都风蚀掉,把小村抑郁与晦暗的年代与故事,像甩去一枚成熟了的草籽一样甩落进泥土,又重新长出稚嫩的幼芽。

 只是,童年时代的小村它没有想到,当年一个在石臼旁玩捉迷藏与弹弓打鸟的顽皮少年,三十年后成了一个诗人,他感恩吃百家奶水与喝故乡的井水把自己养大的小村,把小村的人和事穿缀成一坨坨方块文字在全国获奖。

 童年的小村驾驭着汉唐的风韵与呼吸着土地的温馨在一节节拔高,小村很沉稳,从不拒绝风中的新鲜气息与飞奔而来的阳光……

 

作者简介:丁济民,笔名甄石、省作协会员,市作协副主席。先后在《人民日报》、《光明日报》、《人民文学》、《散文百家》、《世界日报》、《北京文学》、《大公报》、《中文诗刊》(美国)、《青年文摘》、《天津文学》、《绿风》、《星星》、《诗刊》、《书摘》、《杂文选刊》等多家报刊发表诗、散文、随笔等文学作品,部分作品被选入中外多种年度佳作文本。2006年以来获中国作协、《诗刊》社、《人民文学》杂志社等单位举办的全国诗歌大赛奖项多次。有散文集《时光书》问世(河南人民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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