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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稻花飘香

 东营微文化_ 2023-04-04 发布于山东

图丨文姐

悲伤而沉重的清明脚步声声,已踏上我心中一条野草丛生的路,上苍和我随即泪眼婆娑。一股淡淡的稻香如一缕轻魂,揭开了我尘封心底,近二十五年来不愿碰触的记忆……
母亲与我天人相隔近二十五个年头了,那一片片金黄色的稻田,那一穗穗呈深深鞠躬状的稻穗,承载着我如何也无法忘却的童年记忆。每当成熟季节来临,空气中飘散的是醉人的稻香。微风轻拂,秋日的阳光也愈发明亮,在日光的映照下,风中的的稻田翻动着着金色的稻浪,闪耀着成熟的光芒。就是众多像我母亲一样的家属,以女性的坚强与柔弱,躬耕于这片充满希望的土地,曾在胜利油田建设的蓝图上,画就了最为浓墨重彩的一笔。
恰逢丰收季节,一支支成熟的稻穗,以她纤细的腰肢在风中轻轻摇曳,像一位成熟而稳重的母亲,稻穗又呈超越九十度的深深的鞠躬状,闪耀着智慧与谦卑的光芒。是母亲?是水稻?我早已用敬爱之心将水稻铭于心际!水稻啊,你是养育了中国第二大油田的母亲。母亲啊,您就是水稻,勤劳,智慧,谦卑。幼小的我同母亲一起淹没在了那个收获季节,满眼是喜上眉梢的笑意,满耳充斥着联合收割机的隆隆声响,直上云霄,其间又夹杂着孩子们的欢笑。父亲在外打井会战,母亲柔弱的肩膀坚定地挑起了家的重担,那个时代母亲可算得上喝过墨水的,是个严谨的教书人,来油田前一直从事乡村教育,面对生活她毅然放下粉笔,种起了稻田,独自呵护起年幼的我们。

那时我刚上小学二年级,父亲整个冬天经常在外打井,只有我和母亲、妹妹在家,菜便是一成不变的,飘着几点油花的炖白菜,改善生活也就是鲫鱼炖咸菜了,鲫鱼个头不大,可是吃到嘴里有不尽的鲜香,却也夹杂着些许原油的味道,可这已经是最美味的改善。因为一家人主要靠父母亲供养,我们还要节省下钱来给农村的祖父母。记忆里是一眼望不到边的绿色田野,恰逢春耕,正值一年好时节,子规声里雨如烟。春雨如细丝,如牛毛,扬扬洒洒,于无声中滋润着万物。满眼的郁郁葱葱,满眼的希望与憧憬。母亲们在稻田间插秧劳作,杂草却不停的生长,累弯了母亲挺秀的脊梁。每晚回到家里,简单的晚饭过后,首先,母亲要安抚的是自己的腿和脚,她们整日在水田里被泡得发白。她的腿上,脚上是一道道草或砖头石块儿造就的划痕,长期泡在水里更加不易愈合,旧伤未愈,新伤又添,晚上只见母亲在灯光下,慢条斯理地清洗伤口,涂抹药水,就像她又回到办公桌前细致地批改着孩子们的作业。那时的我们则游戏于田间地头,春日里,在劳作之余母亲也不忘引导我的功课。于是,她带着我再造生物微景观,蝌蚪们被母亲灵秀的手捧进了罐头瓶,还一边讲述着青蛙之于丰收的贡献。我们便一同鉴证他们的褪变,往往结局是,变成了呆萌的蟾蜍。这呆萌的小毒物,可能也算是黄河口特产了。然后再把他们放归田野,期待着蛙声一片,期待着一场稻花香里的清梦。当稻田里传来母亲的呼唤,“回家吃饭了,孩子!”月亮已顽皮地爬上树梢,我才随着母亲,沐浴着甜润的稻香与露气,一双影子,一长一短,一前一后,和着虫鸣蛙唱,踏上了回家的路。
母亲是一个坚韧而乐观的人,在回忆自己成长时,虽然那时缺粮少米,可是忆及童年她总是面带微笑,满脸的幸福,似乎她记忆里没有贫穷与苦难,只有外婆特予她的宠爱。母亲是最年幼的女儿,那时生病最隆重奢华的补养就是鸡蛋,母亲生病时,外婆用勺子头放几滴油给母亲炒一个鸡蛋,相信那是年幼母亲心灵中的饕餮,哥哥姐姐们则远远地站在屋门口,眼里满是羡慕,嘴巴里不由自主地陪着年幼的小妹无节奏地咽着口水,在哥哥姐姐羡慕的目光里享受完这一顿大餐,这香气充盈满了母亲整个童年。又是一年春草绿,田间地头随处可见忙碌的身影,我在极目寻找母亲,她一定在其中劳作,母亲带水了吗,水还够喝吗?我又想起了童年的自己,站在地边给母亲送水,“妈妈,妈妈!”,心里的声音终未喊出,谁来回应,我去给谁送水?我再也无处可送。清明将至,“千里孤坟,何处话凄凉”。
 “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每当端起饭碗我时常想起母亲,在我心中,母亲从未离去,她在插秧,她回了老家,她在为我们准备晚饭,我听到她在街头喊我回家吃饭,母亲的身影就在眼前。然而油田已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在黄河入海口崛起了一座新型石油城,从前的稻田早已竖起了成片的高楼,故乡的外祖父母也早已故去多年。然而,我再也找寻不到母亲,再也找寻不到那片稻田。日子一天天过去,我的成长与生活虽然过得安静而平实,而童年时代那一穗穗、一片片金黄的呈深深鞠躬状态的稻穗,却如一副百读不厌的画卷,深深地刻在心头,印在脑海。每当独自行走在人生路上,我都会想起那一穗穗成熟的稻子,总不禁想起从来以严谨谦和处世的母亲。

母亲不仅是一个严谨谦和的人,她还是一个在安静透着智慧与柔韧的人。那年我要升高中了,上技校还是高中?母亲温和地叫我坐下,她是一个安静的人,每当坐在她身边,我的心也去除了许多浮躁,“孩子,考高中吧,以后可以有更多的人生选择。”
于是,我顺理成章地升入了高中,就在我接受母亲建议的第二年夏天,她就患上了咳嗽,不停的咳嗽,没白没黑,憔悴的面容,深陷的眼窝,有气无力的身躯。持续了一个多月,在父亲与我们的劝说下她去医院拍了片儿。又是一个月过去了,各种检查,仍然是不分昼夜的咳啊。终于结果出来了,肺癌!这结果撕裂了一家人的心,幸福的天空从此阴霾笼罩!病情发展太快,即使癌魔在她柔弱的身体里肆虐,可是从未听见她喊一声痛,还是安静地在那里,或躺着或坐着,安静地配合治疗,吃药打针,放疗化疗。
母亲从来是个心明的人,第一,虽然父亲极力隐瞒,但智慧如母亲从不问自己得了什么病。第二,病重期间,她曾反复嘱咐父亲:"孩子们还小,你一定要找个伴儿,和你一起把孩子们带大。"如此她在安静中挣扎了八个月,与病魔勇敢斗争的母亲,反复呕吐,食难下咽,早已形容枯槁,只剩一把骨头。在一个春日的傍晚,母亲却突然恢复了往日的神采,目光奕奕,精神如往昔,温柔地看着我们,充满着爱意,可是不幸终于来了,死神任谁也拦不住!就在次日天还未亮的清晨,春雪化了,樱花飘了,母亲安静地睡着了。临睡前,她只是看着水杯和父亲轻轻地说:“什么时候,我可以再喝一大杯水。”那晚倒下后,母亲再未醒来。

"后来啊/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我在外头/母亲在里头"  站在田野,已是满眼青绿的稻秧,风拂稻田,泛起了绿色的波浪,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稻花飘香的岁月,父亲会战,母亲插秧,还有那金色的场院,那醉人身心的稻香。"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稻田里已再无可以送水之人,耳畔再无喊我回家的那个温暖的声音,稻田里场院里再无母亲躬耕忙碌的身影,月光下蛙声里再无一长一短的影子。是的,妈是走了,去了另外一个世界,阴阳两隔,再难相见,25年来,我第一次恣意将悲痛与思念以文字记录,泪湿键盘。当我再次长跪母亲面前,我不再压抑悲痛,泪洒长天!(201704)
作者简介:王晓红,胜利油田供电公司职工,诗歌爱好者,偶有作品发表于当地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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