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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字路”的念想

 东营微文化_ 2020-0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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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字路”的念想

作者丨李秋生    图片丨网络

没规划前的村子保持着百年来的原始风貌,纵横交错的大街小巷犬牙呲乎,自然就形成了许多大大小小的十字路口。而我们住在后街(村子北半部)的人们口中的所谓“十字路”其实是一个大“丁”字路口,因为大伙习惯叫它“十字路”,所以也就“十字路”了。

十字路由贯穿后街的一条最大的东西大街与村子西部的一条最大的南北大街交叉而成。东西大街东头到村头的东井,西头被那条南北向的油管截住,中间串联起李姓、司姓、蒋姓等几十户人家。而那条南北大街则从北头的蒋其昌和德平家的南院墙外的东西大街起,向南经过几户司姓人家、一个水湾,横穿村子的中心大街后,再从蒋其礼、孙学文两家和知青院、顺利家之间穿过,终止在我们生产队的菜园子门前。

十字路口地势平坦而宽阔,中间一棵大洋槐树,侧着身子生长着,一口大铁钟挂在它朝西的树杈上——这里俨然是我们后街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与休闲胜地。

后街属于第二生产队。那时候,早上或午后,上工的钟声(后来是哨声)响过以后,全队的劳力半劳力们就陆陆续续的汇集到这里。他们先将工具一撂,或坐或站,以自己的方式等待队长给自己分派任务。大姑娘小媳妇聚到一块说着悄悄话,小伙子们有的蹲在地上走顶(一种游戏),有几个愣头青则摔跤、撞拐、掰腕子,烟民们卷起纸烟吞云吐雾,岁数大点的干脆借就崖头、柴火垛一躺,枕着胳膊、盖着苇笠眯起小觉……生产队长分配劳动任务之前往往会传达一下大队和公社的通知,讲一点革命和生产的形势,总结一下前天劳动的情况,捎带着对那些劳动不积极或干活质量差的落后分子批评一番(当然,个别落后分子听不进批评顶撞吵架的事情也是常有的),然后才将今天需要做的活计按性别体格一一分派给不同的人们。于是,领到活计的人们就说说笑笑的向着村外的田野四下走散了。

上工的人们一走,一天里最庄重严肃的仪式也就结束了,于是十字路便成了老太太和孩子们的天下。说是“老太太”,其实年龄大多五六十岁,按现在的标准应属大妈级的,因用不着她们再下地劳动,于是便在家操持家务——看孩子、做饭。当然这人群里也有少数体弱多病不能劳动的中年妇女,还有极个别好逸恶劳从年轻就没下过地的闯出来的“光棍”。他们待上坡的人们散去,洗刷完锅碗瓢盆,喂上鸡狗鹅鸭,大门一带或不带,捎着活计、拎个马扎、牵着儿孙便陆续踱到十字路口。她们在司士成家的屋山头背阴处一坐,手一松,孩子们就飞奔出去,聚到路口中央追逐打闹扬土和泥,不亦乐乎。大人们边纳鞋底、缝衣服、择菜,边村里村外、前街后街、左邻右舍、吃喝拉撒、锅碗瓢盆、婚丧嫁娶,流短蜚长的聊起来。老故事重复千遍,新鲜事道听途说,津津乐道。私密事,交头接耳,叽叽喳喳;高兴处,开怀大笑,声震云霄。狗们猫们跑累了卧在老太太们脚边酣酣的睡去,鸡们鸭们就躲在草垛墙根下忙着低头刨食……

十字路地势高、开阔、人又多,也是小商小贩、手艺人喜欢停留的地方。他们往往从村西村北进村,一路吆喝着来到十字路,然后将车子停好,将家什、货物卸下摆开:“赊小鸡来——”“拿破烂来——换针使了——”“锔盆子——锔碗——锔大缸——”“磨剪子来——镪菜刀——”……这带着外乡异样口音的吆喝声在后街的上空飘荡,很快就把老太太和孩子们唤出家门,聚拢过来。他们掂量着自己手头的零钱或破烂儿,端详着针头线脑、糖豆头绳,计较着手艺孬好、质量高低,与商贩匠人们讨价还价斤斤计较。百般纠缠后,方才依依不舍又满心欢喜的完成交易。每有商贩匠人来村里,便高兴了孩子们。死乞白赖的哭着闹着能让大人掏钱给买点东西的固然喜不自胜,就是围着看看货郎那铁笼子里的“琳琅”的货物也兴奋地不得了。有时候,坐在磨剪子的老头旁边,目不转睛的看他骑坐在长凳上,把一把把剪子菜刀沾了水,在一块中间已经深深凹陷下去的石头上来回蹭蹭的磨着。老头干活很细心,磨一会儿,他就用拇指试一试锋刃,感觉不行就接着磨,直至满意。有的剪刀用的时间长了,有些松动,磨刀师傅就用小锤子在转轴处轻轻地敲一敲,然后再用一块碎布铰一铰,试一试咬合度。最后在顾客的挑剔声中接过那辛苦的两毛钱……而孩子们就这样陪着磨刀人直至夕阳落山,那份享受无以言表。

说到十字路,就想起那个叫老吕的。老吕是公社里的一个邮递员,四五十岁的年纪,矮矮胖胖。骑一辆绿色的自行车,带两只绿色的大袋子,往各村里送报纸信件。老吕是一个很乐呵的人,逢人说说笑笑无拘无束,京剧唱的尤其好。有时候他来村里的时候正赶上路口上坡的人们还没有走,于是只要他老远的一露面,大伙便一起喊“老吕,唱两段!”平日里老吕也不推辞,来到路口,把车子一支,上衣扣子一解,一个亮相便唱起来:“临行喝妈一碗酒,浑身是胆雄赳赳……”边唱边表演,韵味十足。一曲唱罢,大伙不过瘾,便喊“再来一首!再来一首!”于是,老吕便接着唱:“共产党员时刻听从党召唤,专拣重担挑在肩……”,没有个三五首,人们是不会放他走的。有时,老吕事忙,放下报刊信件就去推车子,但大伙拽着后座不让走,他也只好下车唱上两曲,方才作罢。那时,农村的文化生活相对贫乏,说评书(大鼓书)、放电影对农民来说就是相当高雅和难得的精神大餐。每有演出,十字路口便热闹非凡,如同过年一样。

总之,十字路是后街人的重地、圣地、乐土。农忙时,上坡送饭的在这里攒干粮;夏夜里,大人孩子在这里拉呱乘凉;年根底儿,家家户户的工分情况在这里张贴;过年了,二踢脚、土烟花在这里燃放;甚至两口子、街坊吵架也跑到十字路让大伙评理……

十字路是后街的见证。一辈辈的人从这里出发又从这里回家,在这里生活又从这里老去。动荡与平静,贫穷与富足,风霜雨雪,悲欢离合,无数的故事承载着不尽的喜怒哀乐……

十字路已经深深印在后街人的脑海,一代代成为永久的念想。

作者简介:李秋生,广饶县英才学校语文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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