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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营微文化”为东营市作协重点扶持文学公众号。平台宗旨：体现人性本真,歌颂人间温暖,传播正能量......关注微信公众号“东营微文化”，每天推送有温度的文字！ 老 母 鸡 作者丨王建虹 摄影丨曹务传 在我们老家，年龄大的母鸡不叫“老母鸡”，能下蛋的母鸡也不叫“老母鸡”。能混上“老母鸡”这一光荣称号的，是抱过窝即孵过小鸡当过母亲的母鸡。 那时的村庄里，谁家不养上窝鸡，那就叫“不会过日子”。这家女主人大多是游手好闲或好吃懒做的主儿。 一窝鸡里，老母鸡的地位是最尊贵的。 母亲一直养鸡。多则二三十只，少则不过三五只。那个缺吃少穿的年月，鸡蛋是农家最最珍贵的食材。再娇贵的孩子也不会随便吃鸡蛋，只有在长病生灾的时候，娘趁别的孩子不在家，偷偷煮一个俩地犒劳一下小病孩儿。娘满月孩儿生日的人情往来，鸡蛋被作了礼物。大多数的鸡蛋是被卖掉换了钱填补家用。 能留作种蛋的，是经过精挑细选的有一定标准的蛋。比如，鸡窝里得有公鸡，蛋的大小要适中，形状要一头大一头小…… 那时的母亲，身强力壮。她每天大清早起床后就开始了常规劳作。从柴草房兜了青干草喂了驴，和了麸子拌鸡食喂上鸡，抡起扫帚扫院子。母亲抱了柴草，带着一身的雾气进屋。母亲边添锅点火边和刚醒来的窝在被窝里的父亲拉家常：“咱家那个梨花母鸡报空几天了，要抱窝。”然后，与父亲有一句没一句地商量，该不该让母鸡孵小鸡。我从被窝里伸出头，看柴火明明灭灭的火光映了母亲一怀一脸。我出神地看太阳从门缝处一线一线地移动，看热气从锅盖缝里袅袅腾起，越来越浓，直到弥漫了整间屋子。在母亲呵护下的日子过得缓慢而安逸。 那几天，我常去鸡窝看那只梨花母鸡。它在光线较暗的窝里，不下蛋，很少出来吃食和活动，接近它时，毛发竖起，发出咕咕咕咕的声音，似怒非怒，似病非病，似懒非懒，像刚怀了孕的小媳妇。 至今我也不明白，它怎么突然就想起来要死皮赖脸地当母亲。可能是大自然的造化，到了一定时间，母性的本能开始在体内萌芽、燥动。做母亲的渴望让原本分、老实、勤恳的它开始跟主人闹别扭。它赌气似的不吃不喝不干活，赖在鸡窝里不出来，时而冲主人不满地咕咕叫，似乎在抱怨：“我要我的蛋！我要我的蛋！” 允许它孵蛋做母亲，母鸡是需要经过考验的。首先，它体格得健壮肥大。孵小鸡是个力气活儿。二十多天少吃少喝，瘦弱的母鸡身体根本吃不消。何况，蛋需要恒久的体温，肥大的母鸡才利于蛋的孵化。其次，得看它平时的表现，性子要沉稳老练。如果它今天飞到东家屋顶，明天飞到西家墙头；今天掀了桌子，明天翻了缸的，做事没个正经，谁敢伺候它当母亲！还有，得经得住考验。在正式孵蛋之前，主人先放几个普通的鸡蛋到母鸡的身子底下，时常拿吃的喝的引诱它出窝。如果它经不住诱惑，轻易离开了蛋，那么它做母亲的愿望就会泡汤。 如果按母鸡做母亲的标准来限制女人生孩子，那大多数女人是不合格的。从这一点来说，人类对鸡类实行的计划生育比对女人严苛残酷得多。 邻居毛毛他娘是一个风风火火的女人。她身材如男人般骨感坚硬，走路健步如风。她嗓门大，村西头拉呱村东头都能听到。她似乎总在家呆不住，一会儿一个门子地串。邻里不用出门就知道她已串到谁家去了。按选老母鸡孵蛋的条件，她是不被看好生孩子的。可是，人家结婚第二年，就生了毛毛那样一个大胖儿子，眼馋了不少人。毛毛娘脸上时常洋溢着做母亲的骄傲，腰板挺得更直了，特别是在结婚五六年仍怀不上孩子不敢抬头走路的南文媳妇面前。 毛毛娘犯了个错误。她轻易地答应了她家做事不靠谱的黄毛鸡孵蛋。母亲提醒过她那只黄毛鸡不太适合孵蛋。可她认为，那只黄毛鸡像极了她，她不是照样生孩子嘛。结果是，毛毛娘每早来我家串门时，都会抱怨她的不靠谱的孵蛋的黄毛鸡，还没孵出小鸡呢，就像立了功似的嘚瑟。一会儿出窝吃点米，一会儿喝点水，一会儿跑出来跟猫猫狗狗掐架……把蛋晾在草窝里，凉了温，温了凉。更让毛毛娘恼火的是，黄毛鸡瞅着它的蛋，怀疑哪个蛋不是它亲自生的，而是主人不知从哪里借来的。它趁主人不注意，一爪子把那个蛋给踢出蛋窝。黄毛鸡孵蛋让毛毛娘操碎了心。毛娘恨不得亲自去替母鸡把蛋孵出来。 十多个种蛋放进去，最后只领出了一只小鸡。 那年，我家梨花鸡获得了孵蛋资格。母亲开始为它做母亲而准备了。如同做婆婆的为儿媳准备坐月子一样。 选种蛋很重要。母亲端出鸡蛋筐，用手电筒一个一个地细照每一个鸡蛋，看蛋里面是否有阴影。我不明白为什么要有阴影的。母亲说：“小小孩儿的，问那么多干啥！”我便不问。懂得入选的鸡蛋的标准也是进了不惑之年才恍然大悟的。 母亲找来大箩筐，放在灶前温暖昏暗的地方，铺上厚厚的软草。母亲把种蛋放进去，摆均匀整齐，然后，从鸡窝抱来赖在那里使气的母鸡放到箩筐的鸡蛋上，告诉它：“蛋给你准备好了，孵吧！” 母鸡又惊又喜，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咕咕地温柔快乐地叫几声，不太习惯却暗自窃喜地进入了工作状态。它时而为自己接受了与别的鸡不一样的待遇而沾沾自喜，时而为将要房前屋后地带领孩子们觅食遛弯感到幸福。欣喜和幸福让它每天满面红光，柔情满怀。虽然它每天趴得很累，可它耐心地把身体的每一寸热量均匀地传递给翅膀下的每一个蛋。它从来都不计较它身体下的蛋怎么会不一样的颜色，不一样的大小。它应该对蛋的来路心知肚明，可它依旧温柔地接受每一个蛋。它会时常轻轻地翻一下接受体温不均匀的蛋，让每个蛋的周身均匀接受体温。 梨花鸡顾不得吃喝，每天只离开窝几分钟，胡乱吃点米，喝点水，方便一下，又赶紧跳进箩筐，温柔地趴于蛋上。梨花鸡用心体会到了身体下的每一个蛋的变化，感受到蛋里有了心跳的声音，有了鸡爪踩踏蛋壳的动静。二十多天的辛劳让它肥硕的身躯瘦掉了将近一半。然而，幸福的成就感溢满鸡脸，红冠。 母亲说，梨花鸡有一颗娘心。 当第一个小鸡用它柔嫩的尖尖的小黄嘴啄开蛋壳，我们全家和梨花鸡一样欢喜开心。 随着一个个各色小鸡从蛋里成功钻出，梨花鸡成了当之无愧的“老母鸡”。 那个夏季，我家老母鸡领着它的孩子们房前屋后觅食嬉戏。它步履稳健，昂首挺胸。它前呼后拥，阵仗可人。它变得勇敢坚强，敢与凑近鸡仔群的狗斗架。它更细心了，一群二十多个小鸡它边走边数得清清楚楚，一个都拉不下。它知道每一个孩子是否吃饱，会把啄到的虫虫递给饿着的孩子。它的翅膀更加丰满灵活，撑起来能遮起所有的孩子，为它们挡风挡雨……老母鸡咕咕咕咕的呼唤声与鸡仔们叽叽喳喳清脆的撒娇声，合奏出一曲母慈子乐的幸福篇章。 老母鸡和它的鸡仔们给农家小院增添了无数祥和温情。 随着社会的发展，科技的进步，我们的生活方式变了，鸡们的生活方式也随之改变。母鸡们只负责下蛋，公鸡们负责长肉。繁殖下一代的任务交给了人类。我们人类有孵化器，科学孵小鸡，轻松又有效率。母鸡们要考虑的仅仅是，一天能产几个蛋，是趴着下蛋还是为提高效率站着下蛋为人民服务好了。 我却十分想养一只母鸡，让它孵上一窝蛋。然后，看它“咕咕咕”带着一群孩子在葵花林丝瓜架下觅食，过着老母鸡的安详日子。 作者简介：王建虹，微信昵称，石榴。做小天鹅的梦，看风花雪月的景。过烟烟火火的日子，记酸甜苦辣人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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