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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苹果园

 东营微文化_ 2020-0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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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苹果园

作者丨杨立宇        编辑丨文姐

有些事,怎么也忘不掉。

或许是感冒发烧了,也或许是啥事没有,记不清了,只是不爱吃饭,不想动弹。父亲在院子里转了几个圈,进到屋里,扔了手里的烟把儿,凑到我面前,盯着我的脸,问:你想吃点啥?我想了想,告诉他:苹果。父亲又看了看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旧手帕,进里屋,包了几个鸡蛋,拎着出了门。

整个上午,我无精打采地坐在屋子里。院子里没有一点风,阳光白净无声,几只麻雀在屋檐上蹦跳自如。

晌午,父亲回来了。他一进屋,就从口袋里掏出手帕,解开,是两个苹果,一个绿,一个红。父亲说:吃吧,红的是甜的,绿的是面的。

我一口气吃完,立马来了精神,跳到院子里去玩。父亲坐在椅子上,长长地出了口气。

那两个苹果,一红一绿,这些年不时就悄然走进我的梦里。

杨家这个小村庄里没有苹果树,不光没有苹果树,很多别的树也没有。村庄里最多的是榆树,再是柳树,还有一些槐树。春天里,熟透的榆钱随风一刮,一场透地的雨后,一些小榆树就长出来。柳树更好种,插根柳棍就成。槐树生命力也很强大,种子能发芽,树根也能发芽。

村子里还有三棵桑树,高高大大,在村西福爷的园子里。还有几棵枣树,结的枣子很小,有枣树的人家,过年的时候,年糕里的枣格外多,看着好看,吃起来更香。

还有一棵桃树,大叔家的,长在他家的窗根下。他家里怎么有桃树?桃树又怎么长在窗根下呢?我想,很可能是大叔给他的儿子买了桃吃,他儿子吃了桃,随手把桃核扔在窗根下,过了一两年,一场大雨后,桃核发了芽。

每年春天,大叔家的窗前开一树艳丽的红花,成为全村最美的风景。三月的杨家,天地间还弥漫着黄沙,大伙还时不时穿上过冬的棉袄,可大叔家的那棵桃树,却早早地鼓起花苞,像谁家的俊妮儿噘起的小嘴儿。几个大晴天过后,一树的花儿就在太阳下不管不顾地肆意开放。这样的景儿杨家很少有,大伙儿自然争相观赏。不等入秋,一树青桃挂满枝头。大婶子是个畅快人,看着谁家的孩子,就摘了桃子哄一哄。吃过的孩子都说又脆又甜。有几个小子没打去馋虫,蠢蠢欲动想在夜里去偷些吃。

我好像没吃过大叔家的桃,但常见他家的桃树。桃树的长相很让我意外。我无论如何也无法把桃与桃树联系到一块。我觉得桃树的叶子应该是圆的才对,树的叶子是圆的,才能结出圆的桃子。桃树的叶子不该像柳树的叶子。桃树的叶子只是比柳树的叶子胖了些。桃树和柳树的区别,就像鲤鱼跟鲫鱼。

当我知道了桃核能长出桃树后,每次吃完了父亲给我买的绿苹果红苹果,都偷偷地把核攒起来,悄悄地种在我家的窗前。

我很想看看苹果树的样子。

大姑住在沙窝村。沙窝村有一座苹果园。

苹果园在沙窝村村东头。我到乡里读初中,住校,每星期回家两趟,来回都走沙窝村,有一段路紧贴着苹果园。园子很大,外面一圈大半人高的土墙头,墙上插着枯树枝,还有闪着光的碎玻璃。里面密密麻麻全是树,看不透。直到那座果园消失,我也没看清苹果树长个啥样子,也不知道苹果挂在树上是个啥模样。

苹果园里养着一条大狗,常在林子里飞奔,汪汪汪地叫得让人心惊胆战。

我到大姑家去,大姑哈哈哈一阵笑后,从炕席底下摸出钱就往供销门市部跑。大姑去给我买糖吃。门市部在大姑家西边,顶多二百步远。门市部的屋高得我得使劲向后仰起头才能看到屋顶,看得我都有些头晕。柜台比我还高,若大的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怪怪的味道。那种味道,是布匹、糖块、白酒、酱油、煤油、铁锨、烟囱、炉具,还有别的一些叫不上名的物件儿混杂在一起的味道,有点冲,却不怎么讨厌。大姑回来,一边从口袋里往外掏糖,一边往我口袋里塞,说:吃吃吃,快吃!大姑剥一颗塞到我嘴里,笑眯眯地看着我吃,说:吃了咱还买!

有一回,大姑吩咐姑父:去,到果园里看看,称几斤苹果。我坐在大姑家天井里,晒着太阳等姑父回来。一会儿姑父回来了,扎煞着两只手,对大姑说:都卖没了。大姑脸色有点难看。其实,我已经不太在乎吃苹果,我更想到苹果园里看看。我想知道苹果树究竟是一种啥样的树。

忘了哪一年,苹果园消失了。大姑说:树老了,不结果了,承包果园的人把树砍了。

十五年前,我乘车从西安去延安。

一路上,把黄土高原的千沟万壑看了个够。我亲眼目睹的黄土高原与书本上描绘的黄土高原,还是有很大的不同。最让我吃惊的,是在平地上走着走着,突然就置身断崖边上。

在路边,我看见一片片苹果园。

导游告诉我们:这里正在帮助农民致富,试验种植苹果,从烟台引进的树苗,非常成功。黄土高原干旱少雨,种粮收益很低,这几年引导老百姓种苹果。黄土高原光照充足,昼夜温差大,种出来的苹果糖分高,甜得很。

我隔着窗玻璃看那一片片苹果园。正值五月,无边的苹果树绿叶婆娑。苹果树远没有我大娘家的枣树高。听说越是产量高的果树,越不能让它任意疯长。枝条长疯了,产的果子就少。我没有看见苹果园里有人劳作,也没有看见树上的苹果。我大体看清了苹果树。苹果树的叶子似乎是圆的,符合我的想象,与桃树不同。

从黄土高原回来,我只惦记着那些长在干旱土地上的苹果树怎么喝水。我总觉得它们很渴。

十年前我路过栖霞。栖霞是个丘陵地带,车子走在路上,一会儿上坡,一会儿下坡。我是个一直生活在平原上的人,走在这种地貌上很是兴奋。

最让我兴奋不已的,是漫山遍野的苹果树。时值中秋,树上叶子稀疏,却一棵棵,一片片,挂着密密匝匝的苹果。一颗颗红苹果,就像一盏盏红灯笼。

苹果树长在山坡上,或许是作为背景的山坡太高太大了,苹果树看上去十分低矮。再加上满树的苹果使劲坠着,这让我感觉苹果树们一定很累。但苹果树们是高兴的,抱着无数个孩子,笑吟吟地站在山坡上。

转一个弯,一抬头,是满树满树红通通的苹果;转一个弯,一抬头,还是满眼满眼红通通的苹果。

仿佛这个世界上只有苹果,红苹果。

低矮的苹果树下是忙着摘苹果的人,不急不忙,有一点懒散。低矮的苹果树下,是一摊摊红红的苹果。路边上,一堆堆红苹果,如同一堆堆燃烧着的火。

整个世界都是苹果红,苹果香。

这些年来,我其实与一座苹果园离得并不远。

那座苹果园是民丰村的,都叫它民丰果园。我到城东去,或者从北城去东城,常常走民丰果园的北边。路边一条沟,沟边上一圈篱笆墙。

同行的朋友有的熟悉那里的情况,跟我介绍:老果园了,有些年岁了。

民丰果园紧靠着民丰村。民丰村座落在城东,有几千口子人。我不曾进入这个村庄。我生在长在一个不足二百人的小村庄里,对于民丰村这样庞大的大村,我充满了敬畏。我怕迷路,怕一旦进去了就转不出来,被村里人当成贼。我也怕狗,在夜里,常听见民丰村里传出一声声含糊的狗吠声。

我曾在早春时节驻足观察过这座果园。当时,漫天的黄土,一沟的衰草,沟对面的果园里,站着一些低矮粗壮的树,黑黑的,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我不知道这些果树还能不能准时发芽,能不能开花结果,结绿色的苹果还是红色的苹果。

等我有一天进入这座果园,这里已经变成了植物园。第一次从西大门进去,一进门我就看傻了。我从没见过这样美的景致。我很难相信这座小城里会有这么美的地方。那湖,那水,那草地,那从未见过的树木花草。我这个打小村庄里出来的人,一个下午目瞪口呆,如坠梦中。

当然有苹果树。苹果树被安排在园子的西南角,枝枝桠桠修剪得规矩讲究,一律盛开着白色的花儿。至此我才知道,苹果树开的花是这个样子。我在四十多岁的时候,终于与一园苹果树面对面地亲密接触。

父亲当年的两个苹果,在成为果实前一定是两朵美丽的花儿。两朵美丽的花儿开在两棵苹果树上,那两棵苹果树也一定是长在一座偌大的果园里。

作者简介:杨立宇,史志工作者,关注城市化进程中农村的变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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