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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洼拾草

 东营微文化_ 2020-0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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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洼拾草

作者丨纪宝智   摄影丨李金峰

往事寄怀常梦望,寒霜来日又思量。     

过去年轻心似虎,而今体乏空悲伤。    

时下,寒霜初降,夜不能寐,思绪万千,随之想起过去下洼拾草的一段经历。         

俗话说:"没啥吃就没啥烧。"确实如此,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我们庄可算是利津县第一穷庄了。因为这里属退海地又浇不上黄河水,所以大片大片的土地返碱成性,不长庄稼,只是夏季大雨过后,成片的黄茎菜、蒿子,喜人,但却让人心烦。这东西属阴易返潮,做饭不好烧,偶有雾或雨雪天气就光熰烟点不着火。没办法,只能四处去找草。下洼拾草是我们庄上的新创作,所谓"洼″,即利津洼,也就是指现在黄河故道以东的军马场到海边的地段。当时,我们利用有牲口和地排车的便利条件,到百里之外的黄河口去拾野草,虽说辛苦点,却是手到擒来、省工省力。

记得那是一九八二年的这个时节,初见霜冻,我约了六七个人准备下洼拾草。可天有不测风云,傍晚,天上长起了云彩,很有下雨的可能。到五更准备出发时,他们大都怕下雨不去了,只剩下华哥愿意同往。因为华哥下学后便当兵,复员回家也没尝受过风吹雨打的滋味,我呢,光八二年就下洼六次了,当时又年轻,满不在乎,现在思来,颇有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感觉。于是,我俩喂饱了小毛驴,套上车,匆匆忙忙出了庄,顺着大路一直向东北方向行驶。    

晚秋的更夜,乌云漫漫,薄雾轻绕,路边的草丛里已听不到"怪子"和蟋蟀的叫声了,唯一能听到的是毛驴四蹄的踏土声和地排车的"吱扭"声。不过还好,三十里地的土路走完便踏上了利津到军马场的公路。一路顺畅,大约下午四点钟,我们来到了罗家公社东面的黄河故道边,此时,天上飘下了毛毛雨,无奈停下车,只得在路南的一处土坯房子里借宿。        

快言快语的房东大爷很热情地接待了我们,并拿来煤油灯给我们点上,大爷只收了两毛钱的煤油费。我和华哥非常欣慰,便支锅做饭,吃完饭,由于一天的劳顿实在太乏,一躺下就睡着了。      

次日早起,仰望天空,好歹没下起大雨来,仓促吃了点干粮,喂饱了毛驴,辞别房东,迎着蒙蒙的雾气,我们又踏上了"东进的征程"。一大早的狂奔,不觉已到军马场十一连东面接近十连的地方。这里方圆一里杂草遍地,路东边是一大片的槐树林,西边是一条新挖的干渠,道路两旁,高处刺蓬棵墩墩丛生,低洼处苍耳如林,刺蓬棵下面是一墩墩稍带青绿色的菀菀子草,非常喜人。我与华哥稍一商量决定在此落脚拾草,此情此景,我们发现新大陆似的卸下毛驴便投入了"战斗"。因为我经常下洼拾草,知道啥草好烧啥草难烧,我喜欢体型较大的刺蓬棵,好拾又好烧,下面的菀菀子草又能当绳子捆草,随便抓上一墩双手转上几圈,就能把四棵刺蓬捆成一捆,打成小捆好鼓捣,装车也方便。华哥嫌刺蓬棵扎手不愿意拾,专门挑直立顺溜的苍子棵,此时的苍子基本掉在地下了,只有少数还挂在枝头,不过用镰一胡拉也随即落地。的确,他一刚复员军人的手干这活是有点不大适应,好在他信心十足。   

经过一番如狼似虎的努力,终于有了成绩,看着地下捆的一个个横躺竖卧的草个子,心中高兴,也觉得饿了。举目望天,阴沉沉的太阳意欲西坠,我和华哥决定先扎好窝棚再做饭。所谓窝棚,不过是将车支好,四周围上点草而已。"家"已安好,准备做饭,我靠"懂行"去挖锅台,华哥到渠里去打水,灶台挖好放上锅、添水下米后才松了口气。也是造化弄人,高兴劲还没过,想着点火,可摸遍大小布袋就是找不到火柴,不免心烦。反复一想,昨晚做饭是用大爷点煤油灯的火柴点的火,"唉!咋忘带火里呢,要是夜来跟大爷要上盒不就行里蛮,真窝心"。此时此刻,哭也笑也,饥也乏也。没办法,俩人只好啃了点凉饼子,喝了几口凉水,喂上毛驴,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常言说"天无绝人之路",一阵香梦过后天已放亮,我们早起敛草准备装车,耳轮中就听到远处有銮铃之声,紧接着从树林北侧来了一队草车,近前一看,原来是临村一伙拾草的,打头的还是个表姐夫。这下可乐坏了华哥,因为他看到了那个表姐夫正叼着烟,不由分说便"劫″了他的火柴。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们啥也不顾就点火做起饭来。一阵忙活之后,我们才露出了两日来难得的笑容。      

饭后装完车,已是下午三点多钟了,趁着天亮,我们高兴地踏上了回家的路。出草场就是黄河大坝,我们让两头毛驴拉一辆车,成功上了大坝。一上大坝,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等到了军马场十一连路段,拐上了通罗家的公路,我俩才彻底放下了心,我那头毛驴对此路憝悉,一上公路,我的车打前,华哥居后,我俩都上了草车,脱下鞋用被子随意盖了下身子,放心大胆地眯上了眼睛。       

正当我们沉浸在“幸福梦乡"之时,突然,被一阵阵急促的喇叭声惊醒。我急忙喊醒华哥,向下什么也看不清,因为我装的刺蓬棵又轻又软,上车后被行李和人往下一压,中间形成了一个足够两平方米的草窝,有半米深,仔细端详,才知道三十里地的路程下来,已是罗家公社北面去河口和军马场的三叉路口了。望着前面缕缕闪烁的车灯和嘶鸣的马达声,我没顾得上穿鞋就慌忙跳下了草车,恰巧一块石子硌在脚底板上,强忍着脚底的疼痛,抓起毛驴的缰绳,牵着驴朝罗家方向而去。      

到了罗家供销社前面,卸下毛驴急忙喂上,看天色将要下雨,便把俩人的被褥等东西拾掇到一个车上,用一块大塑料布盖上,将塑料布余下的部分顺着草车向下的坡度扯到车后,我们紧挨着就坐,一个坐在水桶上,一个坐在搅桷上,双手向上撑着塑料布,勉强罩住双膝,好歹没被雨淋湿。就这样坚持着过了半个小时左右,雨慢慢停了,看看天气已好,想要起身,不料双腿麻木怎么也不能走动。呆了一大会儿,才觉好些,血液一通,浑身有劲,又去给毛驴添了点草料,喂饱了它,也顾不上我们的饥饿,看看天欲放亮,便套车返程。到了陈庄,正值大集,我俩在路边顺便买了点水煎包,边走边吃,那个香啊。过了盐窝下了公路,直到黄路台。看看晌午,又打尖休息,准备闯过最后一关………离家三十里地的土路。  

在黄路台,我俩点火烤了点硬饼子凑和着吃起来,想想快要到家,也就有了精神,这时两头毛驴也喂得差不多了,急忙套上车,在高洼不平的土路上艰难地行走着。常赶车出门的人有句俗话,"敢撵不敢看",也是我的地排车装得大了一些的缘故,我在前走,华哥跟在后面,见我的车东歪西晃得厉害,吓得他经常惊叫,我也不理他,假装听不见,继续赶路,争取天黑之前到家。      

过了大赵地界,我们村的"有才屋子"就在眼前,眼见再有十来里路就到庄了,我的腿脚"嚯"地累了起来,仔细一想才知道,常出门人归来时,看到自己的村子突然间会觉得特别累,是一种通病,实际就是心理在作怪,但心情还是兴奋的,不觉加大了催赶牲口的声音。就在这心中充满喜悦的时候,未尽的九九八十一难来临了。前面是个丁字路,向北通沾化县来刘村,向南就是我们庄上的"有才屋子",偏巧向西不但不通,而且地势太洼,一拐弯就面临着个大斜坡,十分危险。我凭经验,左手连续拽了几下驴缰绳来放慢车速,右手扶着车辕条使劲往下摁住,用来加重车左边的重量,以减轻车辆向右倾斜的幅度,后背紧倚着草车用力向后撑着来稳住下坡速度,这样,很顺利地通过了这个险坡。喜悦未了,便听后面"卟吱"一声,我就明白华哥翻车了,我立即停车卸下驴转身向后,只见毛驴憋得"呋呋"直喘,华哥满脸苍白,急得出汗,又束手无策。我一边安慰他一边想法卸枷梆子让驴爬出来。驴安全爬出来了,我在草车右侧缦上绳子后把绳子扯到左面来,拴上枷梆子套上驴,让华哥牵着驴听我号令行事。我转到车右面,趴下身子,使劲钻入草车下面,准备就续后我大喊一声"起",随即也躬腰向上抬草车,听到喊声的华哥更是迫不及待地打起了毛驴,瞬间"吭"的一声,车轱轮着地,车正过来了。       

看到华哥顺了口气,脸色渐红,我也松了一口气,心里明白,下一段就是天天上坡种地的道,不会再有担惊受怕之处了……

      
作者简介: 纪宝智,利津县明集乡农民,喜欢读书、写诗、填词,爱好京剧,小懂厨艺,偶尔出门打工,无论做什么,忘不了的就是有空看点书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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