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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 进 童 年

 东营微文化_ 2020-09-02

走  进  童  年

作者丨高兴福    摄影丨王高山

儿时的玩伴,长大后定下规矩,逢过年回家必然相聚,每当饮至半酣时,自然而然侃起童年那些事儿。

1

老  磨  屋

俺小时候太调皮,平常凑一块,一门心思“糟”着玩,从来不计后果。

记得俺村里有个土坯磨屋,不高也不宽敞,进去看屋顶墙壁,布满了灰尘和蜘蛛网,黯淡的光线和轮廓见证着它的古朴与沧桑。这盘磨是从山区临朐用小推车推来的,跋涉四百余里,前辈们的酸苦可见一斑。有了磨,家里的爷们儿让女人去磨米面方便多了。大点的孩子拿磨棍推磨,小点的孩子放磨上推着转悠不淘气。俺有一个伙伴叫顺利,发现了这比较好玩的去处。

磨屋后边是一条大道,贯穿着村里的春夏秋冬,道路南北是清一色的土坯屋,住着贫穷的街坊,虽没现今砖瓦房的亮丽,倒也齐整。清晨,烟囱里袅袅升起的炊烟,增添了些许的朦胧和平和,还有绿树葱郁里小鸟传出的啾啾声和大公鸡高亢引颈的叫声,蕴藏着黎明前的希望。

有一天,俺表大娘用簸箕端着粮食去推磨,待她倒上粮食推了几圈后,发觉磨盘上有粘乎乎的东西,就躬身伸手摸摸,然后凑近鼻子闻闻,脸色突然大变。她气冲冲,大呼小叫,围着磨屋嚷嚷开来:“谁家的踢蹬孩子哦,咋拉进磨眼里屎了!”

俺跟小伙伴顺利玩耍时,突发奇想冒出了一个坏心眼——把一滩鸡尿抹了进去,想看热闹。俺俩“潜伏”在一旁,正想入非非时,顿感大事不妙,尥起蹶子跑了个无影无踪。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俺俩往磨眼里拉屎的事传得村里沸沸扬扬,成了头条新闻。究竟是谁?当时还没人知道。有一个年纪大的,倒背着手往磨屋里转了一圈,看出门道,他斩钉截铁地说:“就是这个熊孩子!”

不瞒恁说:“这个熊孩子”就是俺。那年月,家家填不饱肚子,谁奢侈去买一双凉脚鞋?偏偏俺就有一双。这双鞋是俺大舅从浙江当兵回来探家时给俺买的礼物,整个村里就俺一双,俺刚穿上没几天,却成了“破案”的铁证。

俺疯够了回家,俺娘劈头盖脸“赏”了俺一顿笤帚疙瘩。俺看看俺那阴沉着脸的表大娘,心里就啥也明白了。挨了打,不服气,把同伙顺利供了出来,抑或是减轻罪责吧。

多少年过去了,可这事并没过去。俺们碰在一块,兄弟们就提起往磨眼里拉尿这事,俺们是拉的还是抹的鸡屎?谁也解释不清楚。“有时一些事,越抹越黑,不如赶快从了吧!”俺看看顺利,禁不住笑笑,打趣地说:“顺利,别瞧你名叫顺利,咱俩干的事还真不顺利。”

一阵哄堂大笑。

2

偷   枣

我跟华哥是发小,是最要好的玩伴,在穷得叮当响的年代,俺俩玩出了一件糗事。

离老磨屋不远处有一户人家,男主人叫狗嫌,俺唤他狗嫌叔。听老人们讲,那年月日子过得太穷,经常饿死人,狗嫌叔的父母给他起了这个名字,可能是为了好养活吧。而这个名字,却让俺念念不忘了一辈子。

狗嫌叔的南门是一片秫秸栅栏,栅栏内的园里种着各色各样的蔬菜,最耀眼醒目的还是那一棵大枣树。枣花盛开的季节,隔很远就嗅到一股清香,大枣熟时,树上挂得密密麻麻,彤红彤红,让俺垂涎三尺。就是这诱人的大枣,让俺跟华哥惦记上了。

大白天不敢轻易动手,不光是狗嫌叔看管得严,也着实望着娘的苕帚和俺爹的鞋底板子生畏。挨打多了,不得不长点记性。因此,凡是“糟”时,偶尔也琢磨琢磨,尽量少受点皮肉之苦。

那天吃过晚饭,俺见到华哥后心照不宣地挤挤眼,麻利地躲开了老人们的视线。俺俩商量,待狗嫌叔家的煤油灯熄灭了,再行动,那时太天真,还举手发誓,天机不可泄露。

夜深人静,万簌俱寂。

俺俩悄悄地拔开栅栏,轻手飘脚地靠近了枣树。什么也看不清,任凭手感划拉,枣针扎手也不敢出声。当摸到了大枣,俺那个沾沾自喜,那个丰实劲儿就甭提了,真过瘾!

“这不是大国和小华吗?”

突然从身后传来不紧不慢的声音,叫着俺俩的乳名。而这突如其来的缓声,就像打了个惊雷,俺俩愣愣神,待反应过来,吓得狼窜逃去。

说这话的是狗嫌叔的前邻居,一般他睡得很晚,每天跟有心事似的。他言语冗长缓慢,不慌不忙,又如疾风骤雨,让俺现在想起来还仍有余悸。

偷枣的事暴露无疑,狗嫌叔没去找俺爹娘,俺也没挨打,可过了些时日,他把枣树连根刨了!刨树不知是不是俺俩的缘故,一想起这事,俺心里总是五味杂陈,同时也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

3

爬树

俺幼时“踢腾”是出了名的。放学回家,撂下书包,拿上早已备好的竹杆,一溜烟窜到园子地头,开始套“消息”。中午,热辣辣的太阳,把俺晒得黢黑锃亮,汗如雨下。俺啥也不管,仰脸聚神,单眼瞅着树上的“消息”,唯恐遗漏了目标。

套“消息”,糟蹋园子,老人们看见就出屋吆喝,急了还顺手拿起门口的扫帚,一边撵,一边吓唬:“再没耳朵眼,俺给恁砸断腿!”俺一看大事不好,拔腿就跑。

伏在树上低的“消息”还能够着,爬高的就不好套了。套“消息”用的马尾丝很细,不过细有细的妙处,惊吓不了它。俺套到“消息”头时,它前腿挠来挠去,一旦入了扣,俺往下一拽,便死死地撸进去,任它叫得撕心裂肺,终也逃不出被俘的命运。

有些“消息”爬得确实太高,又隐藏在浓密的叶子里,不容易捉。俺顺其自然地学会了爬树。爬树是个技术活,弄不好要剌伤肚皮。老人常说,上树剌肚皮,下树剌蛋蛋。虽然肚皮上伤痕累累,但俺还是乐此不疲。

踩踏园子是让老人们很“烦悟”的事,可那诱惑人的“吱吱”声,又让俺停不下脚步,屁颠屁颠地去捕捉一时的快乐。

学校后边住着一户败落人家,解放前女主人是一大户千金,男主人是一“水上保安团”的团长。新中国成立后,他俩戴上了成分高帽,所以,他俩不敢张扬,夹着尾巴低调做人,从不招惹是非。

俺放胆来到他们的园子里,巡着叫声,看看窜天大柳树,吐口涂沫,三下五除二爬了上去。接近树杈时,俺把右腿撩了上去,想借力攀登,谁知大事不妙,俺右腿被树卡住了,再也抽不下来,吊在那儿时间一长,吓得俺“哇哇”大哭……

村里人听见嚎啕,唤来一个会爬树的,俺管他叫民哥。民哥搬来梯子竖牢,爬上去用手托住俺屁股,好歹脱离了危险。一场虚惊,俺好些年再没敢爬树。

通过爬树这事,俺现在想起来还有所感悟,人总想往高处爬,满足欲望,殊不知愈高危险愈大,遇事更不能急于求成,小心才能驶得万年船。

4

投   杆

“你烂泥扶不上墙!你,你,你简直不可救药……”

这位怒不可遏,呵斥,教训俺的是张老师,他大高个,魁梧身材,脑门锃亮,歪着头,板着脸,神情非常地严肃。

俺不敢抬头,他此时的火气太旺。俺怯怯地垂着手,一副做错事的样子。是的,俺真的错了,而且犯的错误很严重。俺羞愧至极,深感无地自容。

同学们围了一圈看俺的笑话。

“上课去!”张老师乜斜了一眼,有些不耐烦。

究竟是什么事惹得张老师大动肝火呢?俺这事还得从头讲起。

张老师的家住在俺的邻村——后毕村,俺村的东南方向。俺两村之间有条沟,叫“七干沟”,四季有水,三五两村吃水、浇地都靠它,是人们维持生计的源头。

从学校到张老师的家有三里,张老师来回步行,他身形高大,走路生风,课堂上也是声如铜钟,天文地理,无所不通。俺敬重他,敬重他为人师表,一丝不苟的教书育人情怀。

俺姥娘家跟张老师是同村,因这层关系,俺爹把张老师请到家中喝了一次酒。目的是明确的:叮嘱老师把好关,希望严师出高徒。

课间,张老师不负众望,尽心尽责,精心呵护,把俺的野性收敛了许多。俺爹把俺交给张老师,确实难为他了,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张老师教学真有办法,他先表扬俺再上课,什么进步快呀,年终“三好学生”呀,都是手里攥着的,保证没问题……夸得心里美滋滋的,好长时间没有就范,光想当个老实孩子。俺同时也暗下决心:一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不辜负张老师的一片期望。

事与愿违,贪玩是孩子们的天性。有一天,没把持住,俺抓起墙旮旯里的旗杆,窜到校屋后边玩耍起来,早把老师的教诲丢在了身后。俺上学的屋是七间土坯屋,低矮简陋,大人们举手能摸到屋檐。有同学建议:从屋后往前投掷竹杆。同学们都投了,没事,可轮到俺投的时候,就倒了大霉了!这时,张老师正从教室里出来吹哨子上课。忽然,一根竹杆“嗖”的一下,擦着老师的头皮飞了过去。张老师吸一口凉气,摸摸光亮的头顶,唏嘘不已:“真悬啊!”

俺投完杆,欢呼雀跃,跑到屋前,想看成绩如何,而这时正让张老师逮个正着,也便出现了刚开头的那一幕。俺那个悔呀,原来的表现全泡汤了,三好学生失之交臂,对俺再也无缘。好些年过去,俺一想起来,心里总不是滋味……

时光不知不觉流淌着,俺大舅从浙江当兵复员,孩子们都已长大成人。无巧不成书,张老师与俺大舅结成了儿女亲家。在一次俺大舅的生日宴上,俺和久违的张老师见了面。张老师八十高龄了,除去耳聋外,身体依然高大,脑门依然锃亮。几句寒喧,俺抑制不住激动,眼里有些湿润,端着酒杯,走到张老师跟前,发自肺腑地喊出了心里久藏的一句话。

“老师,俺敬您!”

                  

作者简介

高兴福,网名,墨海耕夫,生于1963年,河口区六合人,喜欢文学,酷爱书法,现为山东省书法家协会会员,东营市书法家协会会员,河口区书法家协会理事。

东营微文化编辑部

顾问:陈谨之  橄榄绿   鲁北   清泉

主编:郝立霞

副主编:张永君   郝立新 

编辑:张旋   任晓娣   吕娟娟   文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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