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瘸三儿的爱情

 东营微文化_ 2020-0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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瘸三儿的爱情

作者丨徐志杰     摄影丨旅途

老几年的广饶东北乡人们的日子过得不易,土墙围土屋,一片光秃秃,狗在廓落(方言:灶台)后,鸡人共炕头。这就是一个家庭,就像三九天的荒野一片萧条,粗劣的线条勾勒着贫穷。

在一个大雪封门的早晨,车把式老黑的媳妇在土炕上痛苦翻滚着,一天一夜的折腾,孩子还是没有生出来,接生婆在疲惫地唠叨着。老黑像无头苍蝇在屋里乱转,眼珠红得像滴血的葡萄。这是老黑的第五个孩子,前四个孩子两男两女挨肩(方言:接连,年龄差距小)而生,最大的也不过十岁,她们蜷缩在土炕的角落里看着痛苦的母亲,眼神里充满了惶恐和无助。

“孩子是站生,生不出来,你个蹿血死的快拿主意吧!”接生婆厉声嘶叫着。老黑咬着牙狠狠地跺了一下脚大吼道:“走!我套车,去公社!”说完一把推烂了被大雪挡住的风门子(门口用来挡风的小门),趟着没膝的积雪蹿了去了。

马车在雪地里吃力的前行,老黑没有挥鞭而是躬身推着马车,枣红马挺着大肚子卖力地拉着车,鬃毛上一层雪花,脊背上热气腾腾。这枣红马是老黑负责饲养和使用的,几年了他俩都为生产队出了大力,自然感情深厚。此时的马儿也是待产期,这也是老黑迟迟不想用它去公社的原因。

雪停了,太阳出来的时候,公社医院里同时传出了大人的嘶吼和孩子的啼哭,老黑三儿出生了,老婆难产死了;枣红马早产了,小马驹没保住。魁梧结实的老黑几天时间就变了模样,佝偻着腰满头白发像个老头子。老黑给儿子取了个名字叫良驹,小名就按了排行叫三儿。老黑一个人拉把五个孩子,还得伺候牲口,索性一家人搬到了生产队的马棚,这样倒是方便了许多,其实生产队的马棚条件也不比家里差。

良驹自小就俊俏、聪明伶俐,除了穿的破烂点外,一点也看不出是没娘的孩子。老黑为人正直,在家里规矩大,孩子们在他的管教下自小就懂礼数、能吃苦、干活不惜力。在生产队里这一家人的口碑很好,大家也愿意帮助这个没有女主人的家庭。良驹也算是吃百家饭穿百家衣的受益者。杏儿和良驹同岁,又是邻居,良驹刚出生那会儿就是靠面糊糊和杏儿娘的奶水活过来的。杏儿妈把良驹当亲儿看待,杏儿也认良驹是亲哥,有好吃的好玩的一定与良驹分享。

良驹六岁时候的麦收季节,孩子没人看,老黑索性就让良驹跟自己赶马拉麦子。良驹坐在装满麦个子马车上,拉车的是年迈的枣红马,枣红马真得老了,尽管老黑把鞭儿在空中挥得山响,满车的麦子依然让枣红马气喘吁吁……在过一条小沟的时候剧烈的颠簸后车翻了,良驹被重重地甩了出去。一个半劳力支撑的六口之家承担不起住院的费用,就这样经过近一年的土方子的折腾良驹的腿瘸了。时光在人们的有一口没一口的挣扎中悠悠而逝,“瘸三儿”这响亮的名号渐渐地取代了“良驹”,以至于“良驹”这名渐渐地淡出在了人们的记忆。

由于家里穷,初中毕业后“瘸三儿”和杏儿都没有继续上学。参加生产队劳动一年后,生产队就正式宣布解散了,农村的变革就此拉开了序幕。杏儿已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瘸三儿高个、白净、俊朗,脑瓜灵光与日本明星三浦友和像极了,用杏儿妈的话说:如果不是因为一条瘸腿一定会是一位电影明星。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瘸三儿和杏儿感情很深,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相依相伴的感情也逐渐变得朦胧暧昧。瘸三儿腿脚不方便所以很少干农活,但脑瓜灵光的他却也闲不住,在四里八乡的集市上倒腾鸡鸭,顺路做买卖牲口的经纪,凭着实干加巧干,一年后竟然有了自己的第一笔积蓄。

柳梢挂着圆月的晚上,村后的池塘边,虫儿和蛙儿一唱一和地吆喝着,如镜的水面上映着两个年轻人背靠背的身影和那轮圆圆的月亮,美得像一幅画。“杏儿,我在集上给你买了个物件,你猜是啥?”“猜不到,你就别乱花钱了,老黑叔还得攒着给二哥娶媳妇呢?”两人一问一答。“我挣的钱都交给爹了,我就留了本钱,还得倒腾鸡鸭呢!就给你买了件毛衣,你看看喜不喜欢?”瘸三儿边说便从怀里掏出了件大红色的毛衣。瘸三儿抖开毛衣比照着杏儿的肩膀照量着衣服的大小。杏儿慢慢转过身,四目相对的一瞬间瘸三儿身子抖了一下,从小到大这是两人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正视对方。瘸三儿拿着毛衣的手还在半空中停着。“三哥,我要嫁给你!”杏儿悠悠地说,满脸都是平静。“我,你,啊!”瘸三儿已经语无伦次了。“我的腿­­……”“我不在乎,我喜欢你,除了你我谁也不嫁!”“瘸三儿憋红了脸,额头上渗出了汗珠。他一把将杏儿拥入怀中,紧紧地抱着。皎洁的月光温柔地轻抚着两人的脊背……

媒人踏进杏儿家门不多时,屋里传出了杏儿爹的叫骂声。两个月后,十九岁的杏儿嫁给了邻村大队书记的儿子。出嫁那天杏儿穿着一件大红色的毛衣,在这红色的映衬下,杏儿的脸越发地显得苍白憔悴。

在杏儿结婚的当天瘸三儿失踪了。半年后瘸三儿的爹老黑走了,埋在了他的老伙计枣红马的旁边。

农村人的日子越来越富裕了,村里的人们似乎已经忘记了这里曾经有过一个瘸三儿。

转眼间光阴的指针指向了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在一个初夏的早晨,老黑的坟前跪着一家三口人,瘸三儿、他的妻子玲儿、还有他们六岁的儿子。化完纸钱,瘸三儿起身轻轻地拉起了妻子和儿子,给他们掸净膝盖上的泥土,玲儿温柔地摘去瘸三儿额头沾着的泥土和草屑。“爹,我和宝儿爹来看你了,我们不走了,会经常来看你的,请你老放心!”玲儿是个朴实而温柔的女人。玲儿是个孤儿,被一对老夫妻收养。她遇到瘸三儿的时候,玲儿的养父母年事已高,双双患病卧床。是瘸三儿帮玲儿给二老养老送终的。最终这一对善良的人儿走到了一起。

瘸三儿回来了,他用自己打拼的积蓄帮哥哥姐姐们盖了房子,还从村里租来土地建了蔬菜大棚,日子过得风生水起。

杏儿出嫁后不几年她的公公便去世了,她男人自小娇生惯养,活不好好干,还沾染上了赌博的恶习,自然日子过得相当的困难。就在瘸三儿回来不久,杏儿男人就找到瘸三儿家里,说当年瘸三儿当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赚杏儿的便宜,要赔钱。

瘸三儿也不辩白就给了几百块钱,钱来的容易,于是不几天被赌光后再来要钱,几次三番。当杏儿男人再次上门时,瘸三儿对他说:“想要钱必须让我跟杏儿面谈。”只要给钱啥都好办,杏儿男人爽快地答应了。几天后,杏儿男人在一次赌博的打斗中受伤严重,高位截瘫,伤人者在逃。杏儿一个人拉着两个孩子,照顾着瘫痪的男人。当一个女人用柔弱的肩膀独自扛起一个家的时候,应该不仅仅是勇敢,还有无奈和可怜。

又是月挂柳梢头的秋夜,村后的池塘依旧碧波荡漾,杏儿单薄的身体就像柳树的枯枝,出嫁时毛衣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红得刺眼。当瘸三儿和杏儿四目相对的时候,没有言语,只是隐隐的啜泣声,就像秋风吹过老柳树枯裂的枝丫……

瘸三儿媳妇起诉离婚了,理由是和瘸三儿感情不和,自己不想再受“瘸巴”的拖累。在离婚的那天晚上两人一夜无语,相拥而泣。离婚后他住东边三间房,她和孩子住西边两间房。不久,在村里人的一片骂声里杏儿搬到了瘸三的院落,同住瘸三儿的三间房,杏儿不是一个人搬来的,还带着她的孩子及高位截瘫的男人。

瘸三儿是幸福的,因为玲儿和杏儿都是这世上最善良的女人!

在这个院落里,瘸三儿深爱着和深爱着他的两个女人还在演绎着像故事里的故事。


作者简介:徐志杰,广饶县大码头镇央上人,码头中心初中体育教师。爱好写作,有多篇小作发表于报刊,自己作品小集<静笃斋小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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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 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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